风雨单骑南宝山
十月三日早上,睡到自然醒,探头望窗外,天色阴沉凝重,忽然,心里涌出一阵冲动,气温凉爽,骑车到南宝山,正适合。我原来一辆自行车车几天前刚遭偷,前天又花了一千多银子买了一辆,正好吆出去显显摆,经经风雨,见见世面。说走就走,我把巴比狗抱进前篮,挎上像机,出门了。看时间,刚好9点。巴比狗跟我们上峨眉,下柳江。游历好多景点,沿途颇受无数靓妹的爱抚和夸奖,于是乎有了明星感,飘飘然上瘾了。所以一见我提像机,就围着我打旋旋,咬住我的裤脚不放,非撵路不可,但它一旦坐上龙头的筐子,我们之间的地位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成了卖苦力的车夫和狗腿子,它成了坐车的领导干部,它在车头,耳朵时起时伏,脑壳东张西望,不知在欣赏风景,还是在视察工作,全然不体谅我蹬车的辛苦。
邛崃城到南宝山有好多里,我也不是好清楚,我想有50公里吧。即使80公里,对我这有着骑车光辉纪录的胡子勇士,也只是小菜一碟而已。我曾经上午11点载着巴比从邛崃出发,经火井,过高和,翻天车坡,越夹关,平乐,晚九时骑回邛。行程100余公里。
两年前,我也曾经在狂风暴雨中开车到南宝,大川,我倒不觉得咋样,当家人下来说她吓得半死,但为了稳住我,她只能故作镇静,到南宝山最高处是木梯栳,把自行车骑上木梯栳,我是志在必得。
但骑车刚到西桥,天公不作美,微雨缓缓撒了下来。我穿上雨衣继续骑行,车到青石桥,雨大了起来,路边的屋檐开始滴水,我冒雨骑行,心里却十分矛盾,南宝山还去不去。路上,遇有一队老年人骑车到白鹤山爬山,我想,管它的,到白鹤山再说,如果雨再下的话,就赶公车到南宝,大丈夫做事,不拉稀摆带,不到南宝我是心不甘。到了白鹤,雨还在下,寄放好车,抱起巴比站在路旁等上南宝的车。没想,十几分钟之后,雨居然住了。我心中一阵狂喜,天助我也。我骑车又上路了。守车人听说我还要骑车到南宝山,摇头说,恼火啊。
从白鹤到油榨,一路无雨,旅游车辆很多,不断从我身旁轰鸣而过。还有几车停下,向我打听到南宝山的路。又遇几对年轻人的骑游队,着色彩鲜艳的骑行短衣裤,埋着头。高翘着屁股,戴自行车头盔,快速蹬着山地车,一阵风从我车旁掠过。只有我,不紧不慢骑行,不忘欣赏两旁的风光,还不时停下整几张照。好久没到这方来,我发现公路两旁的民居都进行了粉饰,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我好生奇怪,以为是旅游开发需要。快骑几步,追上前面一位骑加重自行车老者,问其原由,他答,听说是有大人物要到南宝山去看望灾民,上头来整的。末了,还补一句,这是整面子事。啊,原来是这回事。我说,有贵客来了,粉刷粉刷,整理整理,也不为过,你们亲家母来看你,你还是要打扫阳尘,扫哈地,把屋头的东西检顺嘛。另外,没有花钱,把房子给您们整光舒,咋不安逸嘛。说得老汉儿呵呵大笑。他同我从马湖骑到水口,摆了好多家长里短,农村变化的龙门阵。后来我看到,路两旁民房粉饰,确实是从邛崃整到南宝乡移民a区。
到了水口,天越来越阴,下雨的征象越来越明显。我又陷入进退两难之中。我想转道到水口彭家营看一天下第一保算了,那里离水口只有十多里,但我只往那个方向骑了两三百米,又莫名其妙掉转龙头继续向南宝山前进了。这也许是毛的那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光辉语录激励了我吧。我们这代人受他老人家谆谆教诲颇深,
抵拢油榨,下雨了,我硬着头皮骑了几里,不行,只好在路边的一小卖部躲雨,不时有车来来往往,有的车顶上还载有自行车。我看到网友老绵羊笑嘟嘟地开着他那辆越野车下山。我一边喂巴比食子,一边打听到南宝山的状况,村民说,到木梯老16公里,一路爬坡,有好多人骑自行车去,还要骑到大川,今天都上去几拨了。其中一行人年纪跟我差不多,也骑自行车上去了。一听,我大受鼓舞,但村民指着隐隐约约的远山说,山上的雨比这儿可大得多。
我告别村民,整理行装,顶着越来越大的风雨,独自推着自行车向着若隐若现的群山深处走去。这十六公里路程,我骑车不到十分之一。大部分路段我是推车前行。风,使劲摇曳树干,雨,急促拍打树叶,混和成一种时起时伏密集的滴答声,使人心烦,路上雨水横流,偶见从山上滚下的石块,途中少有人烟,没有行人,不过也还看到有摩的在跑生意,这种天气,他们的生意可能更好,我虽然穿着雨衣,但雨水还是从脖子里钻了进去,浸湿了衣衫,旅行鞋里噙满了水。虽然我尽力用雨衣盖住巴比小狗,它还是在筐子里冷得瑟瑟发抖,。
大概走了一半路程,疲惫不堪,忽听到一阵自行车铃声,远远拐弯山崖处,闪出一位穿绿色雨衣,背旅行包,骑山地车的姑娘,她飞快从我旁边滑过,大声对我喊道,你才凶啊,骑这种车上山!这是成都口音,接着,又有四辆车滑了下来,这是一支骑游队,他们正在下山,得到美女表扬,老头儿比小伙子更加精神倍增。我来了劲,又是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我看到路边一座粉刷很漂亮得房子,走了进去,想稍事休息,整理行装,我向屋里四五十岁的汉子打招呼,搭讪说,你的房子装得好啊,国家帮你整得啊?那汉子眉毛一竖,眼睛一鼓,说,你把我看扁了!我找国家?!我自己整不来?!我不敢开腔了,他进里屋,少顷,又出,絮絮叨叨的说,你把我看扁了!忽然,他伸手入内衣,摸出一只虱子,当着我的面,用两大指母盖掐死了虱子。嘴里还不住说,你把我看扁了!我找国家?!我自己整不来?!我觉得浑身痒了起来,赶紧逃离。
环视周遭,白茫茫一片,不辨景物,我不好拍照,也不敢拿出像机,雨太大了。终于看到一位同龄人骑车下来,我以为是村民所说那几个骑车上山的人,我问,你们咋又返回了,他说,他们是从雅安翻山过来的。他告诉我,我再走一两里,就到顶了。以后往大川就一路下坡。老天爷,木梯老终于要到了!
但走了好久,才看到木梯老那块突出的标志性山崖。木梯老处修了灾民新村,从村里出来一位女骑游队员,她也是雅安来的,与前面的几个一起的,我们打了招呼,互致祝福,相互提醒小心。她放车下山了。我给车上的巴比小狗照了像,以示纪念。 我推车进入小区,碰到三位羌族大婶,可能是看到我的狼狈不堪的样子,关切的问,找谁?我说。随便看看,她们邀请我到她们家里坐坐,我表示感谢,说我要到大川,她们不断叮咛说,天雨路滑,骑车要小心。当我骑出大门,她们还在后面大声喊道,路滑,要小心!
老实说,这次南宝山之行,青川,汶川的灾民给了我十分美好的印象,他们纯朴,热情好客,与城里人的冷漠和势利形成鲜明的对比,当我第二天在a区拍照的时候,他们总是笑脸迎接你,我要上楼拍那张国旗的片子,他们放下手里的活路,带我上楼,我要买瓶水,他们就带我到小卖部。他们向我摆他们的满意和烦恼,欢乐和痛苦,但都是坦诚的。摆在阳光下的。但我不知他们的纯朴能保持多久,秀丽的南宝山能保存它们吗?
木梯老附近有冷浸沟农家乐,但我想住在南宝山原场部附近的农家乐,以便明天早晨拍大川河峡谷风光,但走近一看,已经关张,回到冷浸沟已不可能,我只好再硬着头皮向前到大川找住宿。场部离大川听说有20多里。但是还好,一路下坡。
但是,雨是更大了。风雨吹打的我眼睛都睁不开,雨水流进我的嘴里,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我捏紧前后保险,小心翼翼滑下一个接一个的陡峭的回头弯。巴比小狗不时回头望望我,是乎也在担心我这个老家伙的安危。过一座石桥,就到芦山大川地界,路况不好,大坑小凼,我绑在衣架上的像机包也抖下地,好在像机安然无恙。
我沿着峡谷狂奔,两边是云遮雾罩的山峰,大川河就在我的左方,它娴静处如翡翠,奔腾时若白雪,这是它最美的时候。给了我一些慰藉。
抵达大川,下午5时30分,由于天暗下雨,很多家的窗户已经透出昏黄的灯光。我饿得很,走进一家馆子找吃的。那是一家邛崃人开的饭馆。一个高中模样清秀的女孩子在跑堂,她是老板的女儿,店里就我一个客人,她招呼我坐下,很好奇地问我,你从邛崃骑车过来?我答,是的。她惊呼,哇噻!又问,还带着这只小狗?我答,哇噻!是的。再问我,就只有你一人冒雨来的?我答,是的,我喜欢一个人旅行。她一下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对,你晓得不,有一首歌,就叫一个人的旅行,好听得很!她还轻轻哼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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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的旅行
简单行李和一部相机
这也是我第一次没有你的远行
重游旧地披勇气当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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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歌曲的感受不咋样,但看到那小女孩对我钦佩的眼神,我的明星感油然而生,我居然也有粉丝啦。我想,她们这一代,有人说是叛逆的一代,其实他们很单纯,他们是崇拜的一代,他们崇拜比自己强的一切人和事,哪怕只强那么一点点,他们都不会吝惜自己的热爱。就是他们这种不成熟崇拜,造就了杂草般的明星,整得有些明星不知天高地厚,云里雾里,伤风败俗了。
吃完饭,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了,20元一夜,简单但干净、实在太累了,巴比小狗卷缩在灯柜的我的衣服上,
不一会,就打起呼鼾了。我一直在看外国友人唱中文歌曲的节目,一个黑人唱《冰山上的来客》中《战友》一曲,字正腔圆,真的太有才了。听着屋外密集的雨声,我祈梼,明天天晴吧,
第二天6点30分醒来,天从人意,蓝天白云,大好晴天。但店里好像只住我一个客人,我不好意思打搅老板的美梦。一直磨到8点,他儿子起来看《大灰狼与喜羊羊》,我才出门。但我错过了拍摄南宝山风景的最佳时段。当我边走边拍,气踹嘘嘘赶到场部时,已经是10点钟了,艳阳高照,蓝天白云朵朵,满目青山依依,但青山没有云雾的遮掩和装饰,显得单调而少灵性。南宝山的风景,在一早一晚,非阴非晴当中。在这里探亲的大学生告诉我,他今早上看云雾中的大川峡谷,太美了,我表示懊恼,他安慰说,以后机会多,我只好将就拍了移民区的一些片片,同他们摆了些龙门阵,看来,她们对政府的关心很满意,几个小娃娃说,新家好。一个在二中读书的女生,在帮家里打理小卖部,她说,新家好,但还是想念青川的老同学。我说,慢慢就习惯了。
我站在木梯老,远眺梭子状的临邛古城,廻澜塔,老南桥依稀可辨。我在崖石上坐了好一会,骑车下山了。
也许是天气好的原因,心情愉悦,我一路欢快飞奔下山,还不由主的大声唱起那首《冰山上的来客》中《战友》的歌。我的美妙歌声在群山中回荡,引得路边加水的几个小伙子,停下加水,看着我直笑。到了马湖,意犹未尽,看时间不到4点,又伙同成都的小伙子骑游队经下坝到了平乐。
晚九时回家。
当我现在打以上的文字,记那两天的流水账时,我的腿和手还在酸痛中。
但,也许不知哪天,我又会重走大川。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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