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无腿网球手 从震区走来
死者已矣,生者如何。因地震致残的人数,虽然尚未有确论,但据估计在5万以上。心灵的创伤会随着岁月渐渐平复,而身体的残缺,从此将伴随一生。对于他们来说,生活不仅意味要走出过去的阴影,更要面对未来的困难。
当他们中的一些人拿起网球拍,体育,带来欢乐、希望,还有可以勾勒的未来。
文◎陈甘露 图◎雷远东
4月初,四川省历史上第一支轮椅网球队拉开了集训序幕,其中不少队员都来自地震灾区。
无情的灾难夺去了他们的腿,但没有夺去他们爱运动的天性。一把网球拍、一辆专业轮椅,他们开始追寻自信快乐的新生活。
轮椅上的目标 伦敦残奥会
对于这批孩子来说,轮椅是最亲密的朋友,但四个轮子的运动轮椅还是让不少队员感到不适应。17岁的董顺江似乎是个例外,一坐上新轮椅,他就可以表演高难度的旋转、绕圈、急停、蛇行。“好灵巧,好安逸哦!”原来,正在青川县木鱼中学读初三的他是个“轮椅高手”,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已经玩坏了五辆轮椅。
皮肤黝黑的董顺江从小就活泼好动,篮球、乒乓球、足球都很喜欢,还是学校乒乓队的主力。地震之前,董顺江曾梦想成为一名足球运动员,但地震夺去了他的右腿。“刚开始,我很难接受,但慢慢的就好了。”虽然回答轻描淡写,但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有点红。
没有了右腿,他没有放弃运动的愿望。“不到一年时间,我在家用坏了五辆轮椅,主要是坐在轮椅上追那些跑得快的伙伴。”渴望奔跑、渴望运动,一直是这个初三学生藏在内心的梦想。
尽管乒乓球打得不错,但在3月份四川省残联组织的选拔赛中,董顺江却没被乒乓球队选上。“乒乓球打得好的人实在太多了,原来的全省冠军都没选上,现在跟我一起在练网球。”不过,有了打乒乓球的基础和不错的运动天赋,董顺江在这支集训队里显得很突出,他甚至不用轮椅、仅靠假肢和教练站着能打几个回合。
看董顺江的回球和跑动,很难相信是一个接受专业网球训练才几天的人。“我以前从来没打过网球,甚至连网球都没见过!”如今,训练结束后,董顺江最爱的娱乐就是看网球比赛,“看着觉得很简单,练起来才知道网球这么难。看录像,我可以模仿他们的动作,学他们的技术,我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
论身体条件,董顺江有成为优秀轮椅网球手的潜质,四川轮椅网球队主教练陈林非常看好他:“他能吃苦,而且悟性很好。”教练的肯定给了这位少年很大的信心,让他有理由选择轮椅网球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现在我的目标就很明确,进入国家队,然后参加伦敦残奥会。”
为了明天 要学一技之长
推着专用的捡球机,戴着假肢的唐雪梅一会儿就捡了不少球,不论是训练还是休息,她的那张笑脸总让人印象深刻。“去年那天,全家都没事,但我的一条腿没了。”这给一个身高近1米7的漂亮女孩致命的打击,“当时对我的打击特别大,想到自己这辈子都少了条腿,很难接受。”
让唐雪梅找回自信和笑容的,正是体育。
在四川省残联组织的选拔中,身材高挑、协调性好、悟性高的她居然被田径、游泳、网球三队争抢。“我之前还参加了田径、游泳的选拔,结果都选起了,我刚刚才从游泳队集训回来。”谈到这一点,唐雪梅难掩自豪,不过这个小女孩最终选择了网球:“我先去了田径队训练,但光练习跑步有点枯燥,然后我又去游泳队,呵呵,我仰泳游得挺不错的。”
“现在我想一直练网球,就算以后不当队员了,还可以当教练。”尽管此前连网球规则都不明白,但如今唐雪梅对轮椅网球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听教练说,现在全国轮椅网球手总数不过几十人,他们通过学习也算有了一技之长,不光能教轮椅网球,甚至还能给健全人当教练,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体育也让唐雪梅有了对未来生活的打算。上午训练3小时、下午训练3小时,晚上的休息时间唐雪梅也没有闲着。“我把书和作业都带着,晚上就自学,集训后还要回到学校读书,不能落下。”读书、当运动员、然后当教练,15岁的唐雪梅已经在规划自己的未来。
证明自己 生活总有希望
滚动轮椅、对着散落地上的球用力拍、球弹起的瞬间用球拍接住,这个看似简单的拣球动作,刘畅至少要用半分钟。这一动作,每天至少重复上千次。22岁的刘畅是这支队伍里的老大哥,他练得最刻苦,也是残疾程度最严重的人。
大地震前,打篮球、看NBA比赛是刘畅每天最大的乐趣,品学兼优的他还没毕业就考进了北川县交通局。地震当天,刘畅正在北川县交通局二楼的农村公路建设办公室实习,为了救办公室的同事,他没来得及逃出去,被水泥板压在了废墟下面。直到5月16日晚10点才被救援队救出来,他的一条腿从髋关节部分截肢,另一条腿从大腿中部截肢。
“我常常都在想,之所以我被压在地下四天都能坚持过来,和我平时爱运动有很大关系。我经常打篮球,而且实习时也常常在公路上走,体质很好,我的内脏没有一点伤,甚至抢救中连ICU(重症监护室)都没进。”能够成为轮椅网球队的一员,让刘畅非常满足:“其实有想过去轮椅篮球,但对抗太激烈了,我的伤口没办法承受,网球还是挺适合的。”短短几天的训练,对刘畅的身体康复帮助很大,“大量出汗和挥拍对我的身体帮助很大,感觉自己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
由于轮椅网球在残奥会中没有残疾等级分级,因此一般的轮椅网球手残疾程度都比较轻,再加上这项运动竞技性很强,刘畅的身体相对来说比较吃亏。由于高位截肢,刘畅的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不过,刘畅却是队里练得最刻苦的人。“没办法,笨鸟先飞。我身体不行,只有靠训练量了。”刘畅的刻苦让身边每个人都非常佩服,“他练得非常刻苦,有时候中午还要加练,手都肿了。”心疼他的教练还特意买了红花油,训练后让人给他按摩。
“来这里训练,我知道被选上的机会不大,但就是想让自己生活更充实一点。”地震后,刘畅失去了所有亲人,如今身边的每个人对他来说都是亲人。作为大哥哥,他经常激励小队员,让他们燃起生活的信心:“我今天给他们带了碟片,讲国外一个残疾人的故事,他没有腿,却成了奥运冠军,很感人的电影。”此外,刘畅还教大家学十字绣,“我们没有腿了,但还有双手,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用劳动获得一定收入。我们不能一辈子靠爱心捐款,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生活的每一天都很艰难,训练的每一天都很辛苦。刘畅扶了扶眼镜淡淡一笑,“如今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一个舞台证明自己,不要让关心自己的人、救自己出来的人失望!”
教给他们一项生活本领
“经历了大地震的孩子,他们晓得该怎么练。”几天的训练,给主教练陈林影响最深的是队员们的吃苦精神。作为一个美国职业网球三级教练,他教过无数网球苗子,但轮椅网球还是第一次接触:“以前在美国学过理论,但实战完全是两回事。”为了当好这个教练,他还买了不少教学光盘、图书资料:“全国从事轮椅网球的运动员只有几十个,目前只有几个省市在开展这项运动。而四川轮椅网球以前是一片空白,他们可以说是第一批接受专业训练的队员。”
从头开始意味着条件艰苦。没有专用轮椅前,队员们全是在木头椅子上练习,像刘畅那样残疾严重的队员根本无法在椅子上坐稳。“这批新轮椅大概4千多一辆,已经很贵了,但和比赛用的还有不小差距。”陈林说,一般国际比赛用的轮椅最便宜是4到6万元,主要材料是超钢性碳纤维。“有这几辆铝合金的轮椅已经很不错了。”
“组建轮椅网球队是响应省残联的号召,但从我个人来说,是关爱残疾运动员。”陈林一直对地震灾害后的残疾人群体非常关心:“大地震过去快一年了,大家应该逐渐关心地震中受伤致残这部分弱势群体,他们今后如何生活,如何克服身体残疾。”
作为一名职业网球教练,陈林懂得网球中蕴涵的财富:“首先,网球对他们的康复很有帮助,其次,通过打网球他们可以重新获得生活的自信。最重要的是,我希望能教会他们一技之长,不光是运动,而是一项生活本领。即便做不了专业运动员,他们今后可以考取教练执照,可以给健全人教网球,也算有个饭碗。”
篮球●希望
1. 德阳三中操场上,被安置在这里的东汽中学的学生正在打篮球。
2. NBA火箭队球员肖恩·巴蒂尔指导都江堰光亚学校的学生们练习防守动作。
3. 一个被砸坏的篮球。这是“四川地震灾区羌族文化展”上展出地震现场收集的遗物。
4. 绵竹遵道镇的诚栋抗灾希望小学里,学生们正在打篮球。
(责任编辑:王燕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