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河我的故乡
故乡,不仅是一个人诞生的地址和生活过的空间,它是童年或青少年的回忆,有年轮和光阴故事,哪怕是一井一石一草一木……否则,一个游子何以与眼前的景象相认?何以肯定此即梦萦魂牵的旧影?
原坪河有新老街之分。新街属旺芲县,老街属南江县。 我的故乡就在老街上。清乾隆年间这里兴市建场,(上街石灰岩处有一石碑记载)商贾南来北往,贸易十分红火。 在街场后面的碉堡梁,具老人讲,红军在这里与白匪(棒老二)打了一场阻击仗,歼灭田颂尧部白匪一个营。故名碉堡梁。儿时所看到的战壕,捡到的子弾壳,弹片足以说明这里打过仗,在我们小孩眼中,这里也是我们的游乐场。我们十几个小孩子常在这里玩着捉迷藏、打泥仗。耍累了就在原粮管所的晒坝里玩弹弹子儿、走狗卵砣棋,打烟牌等游戏。
漫步在下街一株古老的皂桷树下,发现碾槽石半截埋在地下,半截裸露在地上。我的思绪穿越了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隧道。在我牙牙学语时,这里有一座碾房,两个硕大的碾砣镶嵌在碾架上,碾砣在我们小孩子眼中好大好大啊。这是街民们碾玉米、小麦、稻谷的工具。碾米时,用牛拉并将牛的眼睛蒙着,我们问大人为什么要将牛眼蒙着,大人们说怕牛角顶撞到小孩,长大后才知道是怕牛眩晕。
古老的皂桷树下也是街民们传递信息和民俗的场所,是调解邻里纠纷、家庭纠葛之地,更是村民休闲纳凉的所在。闲暇之时,女人们来到皂桷树下,一边纳鞋袜织毛衣,一边唠叨着婆媳这一对冤家对头的永恒话题。男人们在皂桷树下或坐或躺或站随心所欲,吸叶子烟,摆龙门阵,闲聊着天文地理抛粮下种,孤坟鬼影的故事,或他们道听途说似是而非的外界故事。现在皂桷树下的碾子只是一个杂草丛生的废墟,砸碎的碾槽和碾子埋在地下若隐若现,只留下历史沧桑。
悠闲漫步在原看守监狱岗亭的山坡上,老疙瘩枞树桩留下孩时的深深记忆,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全民大炼钢铁时被砍伐。那时山坡上有许多枞树,有的需几人合抱,遮天蔽日,成千上万只麻雀,像一支庞大的战斗机群,飞来飞去,黑压压一片,麻雀像无数伞兵空降在一棵棵枞树上,争相觅食,叽叽喳喳伴奏着“丰收舞曲”。大人们用明火枪偷袭它们,网状的铁沙弹喷射出去,一枪可以击落几十只麻雀。小孩拿弹弓打或在筛子下面放一些食物诱捕麻雀,可现在很难找到一棵像枞树,也就很不容易看到成群的麻雀了。那种场景已成为一张斑驳发黄的老照片定格在记忆中。
坪河有两条河环绕古老的街道,街前是一条小河,较后河比较水流量小,但流水潺潺终年不断,河水清澈见底,鱼翔浅底雀鸟翻飞。那是我们青少年时期最喜爱的地方。每年盛夏,几乎都是在清凉的河水中度过。放学后吃完饭,几个小伙伴一声口哨,像脱缰之马奔向河边,三下五除二地脱光衣裳,纵身跳进河里。从没有人教过我们,就凭呛几口水功夫学游泳,当然也有差点送命的惊险,而且不止一次,经过无数次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生死搏斗的体验,炼成了游泳好手。但现在这条河生态被破坏后水也干涸,河床的功能完全丧失,只能无奈地白天装太阳,晚上盛月亮。街后面是一条大河,夏天山洪暴发,河水猛涨,吞嗤沿河岸边许多良田,村民说是香炉山走龙了,一些老人点着香蜡不断唸着咒语:送龙归海,送龙归海 ……
故乡是收藏,收藏了许多终身难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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