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7月26日 04:15□廖友朋
我非常喜爱川剧。从不足十岁,到现在八十有余,可以说爱了一辈子。小时候,我家距棉花街永乐剧院(今大慈寺路东风电影院旧址)较近,小孩看戏不买票,邻居大哥哥大姐姐看戏时总带我去。七八岁懂什么?锣鼓打得闹热,戏台上红脸进去,黑脸出来,将军背上插着花花绿绿的旗旗,打仗的时候又吼又喊,又打又杀,又翻跟斗,“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看得人眼花缭乱,伙倒大人拍巴巴掌。看一回戏,激动几天。过年得的压岁钱,就拿去买关刀矛子,戏脸壳,和毛根朋友模仿着做打仗的游戏。戏看的次数多了,文戏也慢慢接受了,觉得天籁唱得好听,竞华、李文杰、司徒等演的《西厢记》好看,三花脸王国仁演的戏笑人,张惠霞的《洪江渡》把人的眼泪都要唱出来……
真与川剧有缘。离家谋生的单位是《工商导报》,报馆地址就是今天锦江剧场的一部分——当时紧邻悦来茶园。一有机会就去看戏。距悦来约一百多米的昌福馆街,又有昌宜大舞台,新又新科社常在那里演出。演员年轻,行当整齐。遇有好戏,买张廉价票也去凑热闹。还有春熙路的三益公,布后街的成都大戏院,祠堂街的锦屏……也都或多或少光顾过。慢慢地,把那些年在成都舞台上唱过戏的好角色差不多都看到了。我真有点享受艺术的福气。
好多人都说,川剧是“唐三千,宋八百,演不完的三列国。”这当然有点夸张,但川剧剧目确实非常丰富。“文革”前仅四川人民出版社就出版了传统剧目汇编好几十集,还有不少整理改编创作的剧目,还有重庆出版社出的,数目相当可观。一些演员,像人称“易万本”的易征祥和其他老艺术家,还有一些川剧玩友,肚子里都装着不少剧目。这些剧目的题材从盘古开天地到新中国的生活都有反映,且有不少优秀剧目保留下来,久演不衰。
川剧之美,还突出地表现在表演艺术家们对剧本的理解和再创造。通过他们的表演唱腔,塑造感人形象来体现剧目的整体艺术价值。周企何在《秋江》中演的艄翁,善良诙谐,助人为乐。追赶潘必正,秋江似乎成了“川江”。演员凭着竹篙竿和桡片这些简单的道具,以准确优美的舞蹈姿态,把一个什么也没有的舞台,变成江水滔滔的河流。他演的这个戏在1952年的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获一等奖。这个戏不仅拍成了戏曲艺术片,而且被京剧等移植,远涉重洋,获得赞誉。
要好看,《白蛇传》。这个戏我从小看到现在。以前的《白蛇传》,《金山寺》后还有单折《断桥》。这折戏,既有白娘子对爱情的深情回忆,又有小青愤怒的粗犷发泄。小青由草鞋花脸扮演,有传统的变脸(抹油彩),由本脸变红脸,再变黑脸,然后吹金粉变金脸,甚至还有表演露獠牙的。白娘子呢,一面阻止小青,一面安抚已经吓晕的许仙。我看了好几个白娘子,还是觉得阳友鹤有特色。特别是一手拉着小青,一手拉着许仙,一只脚的脚尖站立台口,然后滑下台口一个倒翻立起,总要赢来观众的喝彩。京剧大师梅兰芳看了后也赞叹不已。后来阳友鹤去拜会梅先生时,梅先生还特别让梅葆玖来听阳友鹤对艺术的见解,就教于阳友鹤。我爱听川戏。这不光因为它是乡音,而是它确实好听。川剧容纳了五种声腔,包含无数的曲牌,拥有众多的在唱腔艺术颇有成就的艺术家。贾培之《马房放奎》中的 “明亮亮,灯光往前照”,在当年成都的街头巷尾都能听到人们传唱,其势不亚于当今流行歌曲。旦角行里的竞华,《思凡》第一句“小尼姑年方二八”,就能把整个剧场唱得清风雅静。竞华去世了,她的唱腔艺术却已承传绵延,从她的大弟子竞艳,到幺师妹沈铁梅,都在唱腔上有很高造诣。
川剧的锣鼓也很有特色 。它打出环境,打出气氛,打出人物的心情,打出风云雷雨雪。我还接触过一位在上海音乐学院留学的澳大利亚学生,来成都看了川剧便迷上了川剧的打击乐,于是要求留下来研究川剧锣鼓,还曾在老师指导下,在《秋江》中担任司鼓。
川剧是我们四川文化的代表之一,是我们民族文化之林的一朵色彩绚丽的奇葩,希望我们大家都来爱护它,浇灌它,让它开得更加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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