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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西当太白

[岁月划痕]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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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0 11: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入厕等细节处可见时代之变化

 楼主| 发表于 2008-4-11 16:57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斑竹,是这样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4-11 20: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四

我们的生活动荡,摇摆不定,甚至苦涩,我厌倦了它.逃避生活,我又往那里走.

*下乡那年,列车不管不顾,穿山越岭,越走越荒僻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小站,紧挨着公路,公路被三月的阳光映照得惨白,顺着田坝蜿蜒,接我们的是队长和两个社员,队长打空手,两个社员一挑箩篼一背背架.知青领队把我们该在这里下车的知青"验明正身"之后,就交给了队长.队长一身黑土布衣服,干瘦,满额乌黑皱纹,对我们的到来没有表现出欢迎的神情,只是叫我们把背包交给他们拿着,跟着他们走.一起走的知青6个,2男4女,4个女知青没见过,看起来有点娇气,其中一个女知青还瘦小.

顺着公路走,望远看,从没有见过那样无边无际的山,想着以后就要在这里过下去,心头有点难受.几个女知青也是默默的跟着走,都没说什么话,只是我时不时的问队长离队上还有多远,却懒得问生产队的情况.大山之中,沟里沟外,好孬都得担着.顺着陡壁间的公路下去,就是索桥了,过索桥走山坡小路,弯拐尽头就到了队上.其时钟大娘已把一桌的饭菜准备好,这钟大娘好象也是对远来的知青并不在意,碗筷摆好后,也没想正眼瞧一下这几个青年人.桌上的鸡鱼大碗大碗的,看不下去也吃不下去,有"鸿门宴"的感觉.

来队上几天之后,才知道我们落脚的地方在当地算比较好的,顺路顺水.2个男知青沾"好的"边,有点可惜了吧,于是乎有人打主意,叫我俩和河对面山上的两个女知青对调.两男换来两女,加上原本4个女的,凑清一色的66顺,照顾照顾别人吧!人都是自私的,而那时的我俩也没有学好雷锋,也不知怜香惜玉,任来人好说歹说,就是不让出"男的"位置.天远地远,横板筋两个,没法.其实当时趁没有落脚时直接就把我俩往对面山上赶,多省事.事到如今,也只有委屈两个妹妹了.

从那年的三月天开始,乡间田头四年.四年,如今多少事都是一个轮回.

 楼主| 发表于 2008-4-14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五

安宁河水轻快欢腾,不如锦江河水明丽娴静.

*站在安宁河边想起锦江河水,开始作比较了,一个莽汉,一个淑女.下乡之前在锦江边的一个学校读书,上学放学都要从锦江大桥过.那时的锦江,还算是郊外,水质也好,夏天的水也不浑浊,是成都市的天然游泳场,我们学校当时还组织就近到那里游泳.流动清冽的水,满河只看见游泳衣`裤衩晃眼,占却阳光。到了乡下,这明丽的水也给带了来.同样是河,同样是水,这安宁河源远流长却四季无常,河水暴涨暴跌,泥沙横流,整个河道由它使着性子。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条河。占河为大,安宁河也有当淑女的时候,雨季之前.能"轻快欢腾"的地方必定水浅,当水势沉稳厚实的时候,就不知深浅了,但有鱼,特别是四五月间,正是"鱼翔深底"的时候,河边的人都知这个理儿.

有一次大队长带几个生产队的知青做活路,齐扑扑的知青些尽是挖锄头的,上田坎的活路做完了做下田坎的.给我们做饭的是公社副书记的女儿,个不高胖墩墩的,长得红头花色.会做饭,糙米干饭煮得不粑不硬,南瓜丝也炒得入味.做了几天的活路下来,她妹子的脸色倒越发的好看了,我们却一个个眼睛绿光光的看着刨得没有饭粒的斗碗.大队长当然知道我们这时没有多余的想法,知道我们的想法在肚子头,缺油.离河边近,有鱼就好说,大队长一句话,炸鱼来吃.

大伙儿没有不高兴的,一个个跳圆了,一会儿炸药就装满一酒瓶,点燃引线朝"鱼翔深底"的地方甩.一声沉闷的声响,河水中鼓起一团翻水,稍回儿,浮起一条鱼,有两尺长的样子.大伙儿眼睛一亮,这鱼却打个照面,就沉下去了,有人说是一条"青波"鱼,炸药可能没有挨着它爆炸,可惜了.大家又往水面上看,终于有不大不小的鱼浮面,逮了几条,总算没有白费炸药.那天的灶头边就比平时闹热些,大家围着锅边不得走远,多闻闻鱼的香味也便于吃鱼.家常鱼做好准备端上桌,不知从哪里又多冒出一个知青来,大队长当即开骂,没有做活路吃鱼就来了.我们不好开腔,毕竟都难得吃鱼.

 楼主| 发表于 2008-4-15 00:2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那条两尺长的"青波"鱼逮着的话,大队长的脾气也许就不会那么大了。

发表于 2008-4-16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看来你们当年的水性有待提高

我们中有人冬天扎到深水潭里捞鱼

叹为观止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斑竹.

不简单,那是很需要技巧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4-16 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六

冬天,风雪飘飘,不能冷却我胸中的火焰.

*"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实际上麦苗儿青青的时候,还是冬天;而"菜花儿黄"的时候,却已是三月'麦杆儿壮壮"了.我们那里的冬天,撒了麦种之后,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活路了,昼短夜长,各家各户生起火,衣服也裹得严实,好象要把前面三季散失的热量补回来.大家轻松我也轻松,精神也就好,烤火烤足了也就燃起了"胸中的火焰".当然写下这则日记的时候,肚儿是撑圆了的,写字也象有了豪气,骨头也"铮铮"了似的.

当时在四合院阁楼的时候,从简易的木梯下来,是一放杂物的小房间,隔壁住着一孤寡老头,是生产队的会计.这老头一年四季黑布缠头`黑布长袍,腰背佝偻`走路蹒跚,就象戏曲里年老的差役;但浮肿的眼睛里眼珠子滴溜的转,透出没有抹灭的算计与精明,要不然咋会当上会计呢.听说是从会理那边搬迁过来的,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孤仃一个人,不得而知.

我们下楼就要从他的门口过.冬天,他的屋里总会生一团火,火上铁架挂铁丝吊一水罐,他就坐在火堆前,从门口过时,有时我就折进去坐坐.黑墙壁`黑衣服,这孤老头并不是不爱说话的人,清醒白醒,对我的到来漠然视之.也许他认为知青都是些麽逛逛的人,没叶没根的.龙门阵中有时还夹杂以长者的口吻,不依不让,看不出若我甩袖离开他即刻又会回到孤寂时光的懊恼.东摆西摆,那天我摆到<西游记>,唐僧和三个徒儿.他老人家当即给我打住,什么三个四个人,就是一个人.猪八戒是唐僧的胃,沙僧是唐僧的脚力,孙悟空是唐僧的智谋和胆略,我当时还回不过神来,咋一个人呢.后来想想还真的佩服写书人的想象力,而他老人家是搞懂了的,在<西游记>之外.

这老头还真不得寂寞,那天还看到本队的一个精干的老大妈坐在他的火堆边.老妈子满满精神,好象龙门阵正在兴头上,老头子的表情则木然,稳得起,管你茄子豇豆,只关照他的火.我跨过门口三两步找着楼梯上楼,不敢招呼.夕阳红,那天多半不得摆<西游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4-18 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诗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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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阴霾的雨季太湿太久 

你无法明朗

于是躁动着

越过窗洞的眼睛

以巷口一颗灿烂的红豆

去迎接新鲜的太阳

`

四月的阳光正浓

光芒的金梳

悄悄梳净笼罩你的寒意

你原是一湾清润的小溪

澄澈见底

`

不要去想象夕阳西沉

雨季又要来临

你是一只长长的翘板

一头淫雨的阴影太重

另一头热辣的太阳就会抬起

 楼主| 发表于 2008-4-21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七

没有一丝云,烈日象天空的霸主,以狠毒的火焰直射大地每一个角落,一天又一天.庄稼干枯,河床断水.旱灾.农人个个干瘦,大概心血也被蒸发.

*无遮无拦的太阳,连天连天的就那么扛着,它才不管你田里沟里有没有水呢,我的天地我作主.说来怪,人们对于烈日持续的炙烤,并没有表现出心焦肺烦.当村头溪边的水不好舀的时候,就挑着水桶顺水沟往上走,往山边边走,总会有水的,煮饭不能没有水.至于说"半枯焦"的庄稼,当然不得用淘米水浇地,好不容易栽下去,也就不容易死,一旦风吹雨动,哪怕一点点,很快就活转来,只不过以后少收点成就是了.

背靠青山,实际上背靠一个托着水份的母体,再干再旱,也够不上多大的份.但久不雨,山的"乳汁"渗透至山腰山脚,把好处给了山下的人们,而山的表皮则树枯草黄,加之太阳不闪火,倒很容易出现火的问题."久不雨"的一个上午,我们大队后山相隔的一道梁子,出现了一团淡淡的烟雾,大家都知道遭火了,但就没有人想着要去掐住没有起势的火头.也许大家在等这火会不会自灭,或天老爷陡然恩赐来几颗雨.然而青天白日,"久不雨"的老天爷尽管涨红着脸,就是舍不得它的水水.中午过后,烟雾不饶人,河对面公社看到这边"狼烟"四起报警,才在广播中大呼小叫打火,我们这边挨山近的,自然走在前头.还是公社管用.

能打火的都是全劳力.山路越走越远,烟雾越来越大.着火的山梁不是我们大队的,属于"公山",怪不得当时我们大队的人不来气.山火,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山岭的树架起在烧,而是顺着地面的草一团团的烧,干的青的慢慢烧起走,而周围的树干,离火远,却烧不出个所以然.现在看到有些地方的山火,林木烧成木炭一堆,还真不知这山那山的烧法不一样.火挨着草烧,我们挨着草打火,并不费劲.农民打火也经验多多,没有打多久,火就扑灭了.而时间却已是半夜.

回来的路上大家轻松,自然是没有雨的,有点月光,路好走,走得有气还有点力.山边边小路,这时有个农民问我,打得着方向不,队上在哪?其时我看四周,除了地就是山,哪里打得着方向.况我又从不夜游的.不过火打熄了,没有见着了火倒是真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4-23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读茹志鹃的<百合花>时,那是教材上的,是为了应付考试.今天重读,竟读得眼眶潮湿.

 楼主| 发表于 2008-4-23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八

人,从出生到死亡,这中间的过程,即生活.

*年纪青青的,就往后看预示死,咋不大白天站在田边往前看____一湾飘渺的河水过去,是山的轮廓,永远的青.不过还是说对了的,这"过程"即生活.活着,挺好.

人与人的活法不一样,往大点说,民族与民族间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样.我们那里彝汉杂居,汉人居山脚,彝人居山上.虽说汉人居山下,但"哪里不平哪有我",山腰不平也就成了汉人们圈地的地方.虽说是山腰,实际上只是大山的一个褶,还是算居山下的,但与彝人居住的地方也就近一些.我们大队后山的生产队,就在"山腰",与彝胞只隔一个坳口.

彝胞住地零散,耕地也斜倚山坡东一块西一块的,基本上种的包谷`土豆.每家每户养着羊,有点鸡,当然也就有狗.这些畜牲都是不沾水的,山上水少少办事.虽然山上山下大家同走一条路,但除了索桥这必经之路彝汉都有义务维护之外,平时双方还是难得往来.鸡犬不闻.据说大锅饭时期,人民公社大家庭,把山上的彝胞赶到山下和汉人同吃同住同劳动,结果终因水土不服,让别人回山上去.

彝家男人爱喝酒是不消说的,男人都爱那一口,"不醉勿归".而着装呈现在我们眼前却简朴,人也显得不壮实,是不是净吃土豆包谷缺了营养.我想论担抬他们可能不及我们这些山下的,若论攀缘,就不好说了,也许别人的力长在脚上嘿.彝家女人就讲究些,每次下山来都是一身盛装,衣服上红黄黑线线条条缀满,胸前的锡箔片片抖动闪亮,把田坝都撑出一片颜色.

彝家好客,若是有汉人来,那更是"贵客".有一次队上有人到他们那里去,硬是生拉活扯不要他们走.彝胞汉子随手抓一只鸡就开杀,水少,毛没有扯干净就开膛抠出鸡肠,不洗,用指头勒出鸡屎即甩进锅里连鸡煮起.一系列动作准确麻利,看得一个个"贵客"直打干呕.咋的,不吃?别个可是把你看得人上人的,好歹都得吃,还要说"好吃".

 楼主| 发表于 2008-4-25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一九

河岸的岩石,静静的坐落水边,眼睁睁望着汹涌的波涛奔向前方.年月轮回,流水不腐,岩石风化.

*顺河上去,河对面岸边有一弯折处,阔大的`连成板的石壁成弧形状排列,那是咆哮的河水直扑过来又不得不拐头的地方.千万次的冲击`浸蚀,光光的石壁已坚硬无比.石壁肩靠肩,象一排溜塑像,注视着河这边的田野,默默的,象是在祈福____在艳阳高照亦或烟雨朦胧中.

涨水时节,那里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流,旋流深及河底,形成一个深潭,风平浪静的时候,深潭上面微波轻漾,寂然无声,使人生畏.当地人说不知那里有多深,大旱之年也汪着水,船也不敢划到那里去,深不可测,平静的水下面是否平静也未可知.深潭必有大鱼.我们那天龙门阵就摆到那个地方,一老农见识多,说那个地方不得了,有一年看见浮起的鱼打尾,有小船那样长____水妖了.若真是那样,要多深的潭才藏匿住这样的鱼.

石壁上面悬一条公路,公路也打一个弯折,形成一个崖嘴,我们从这边田坝看上去,只能看见车子晃眼冒一冒顶.有时我们从那个崖嘴路过时,往下看,象站在舍身岩.不过四面开阔,看得远,河对面视线模糊的地方就是我们大队的后山,显得幽远宁静.毕竟险峻的山势,不敢久留,不能想象踩虚了脚的后果,得赶紧离开.但那天我和队上的人路过那个崖嘴时,却看见一个老大娘,面向河对边坐在那里哭,空旷的天衬起她因捶天捶地而不断飘荡的黑衣,象风在吹.

没有人去打扰她,大家轻轻路过,议论着.原来她是我们大队后山的人,唯一的儿子早已病死,后年纪愈大只有把她送到公社敬老院.经常的,只要天空晴朗,她就会从公路下边一点的敬老院走来,坐在那里,面向后山,以自己的方式呼喊曾经的家和儿子.我想过去扶扶她,队上的人说别去动,她哭一回儿就会离开的,况悬崖之间,惊动了大娘,一步之遥,大娘仍以为是坦途.

 楼主| 发表于 2008-4-25 21:0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深潭我们那里居然还有人去炸鱼,结果翻几个水花,什么也没有.同时在那个地方开炸是很危险的,石壁上面就是公路.

 楼主| 发表于 2008-4-28 21: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二O

我是冬天,如果你认为冬天是冷酷的话,就请去寻觅春天和夏天.然而,如果你认为冬天是不可抗拒的季节,由它向你走来,那么寒冷之中总有些许微暖,汇成春色献给你.

*冬,也许是我四季的心情.白天陷在田头,夜晚窝在屋里.白天只有那么大一块天可看;夜晚只有那么一张木床可睡,生命就在这两者之间游走,苦看四季更替.没有表情的土地给了我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也就没有心情.不想到其它的大队生产队串队,更没有兴趣跑更远的地方看看,例如云南之类的,那地方离我们并不远.不想走.只想老老实实挣工分早点调回来.我现在常想,若早知道我们知青最后的结局是大返城,我一定会抓住那个时期的机会走一走,何必把自己箍得那样紧.不过能走在大返城之前的,也为数不多,这一点,我至今安然.

我冬天,而别人却春夏,泥土并不能束缚他们本就不该被束缚的性情.我不爱走,但别人却爱来。知青们把知青当着兄弟。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知青,不管熟不熟悉都可串门,象看老乡。而我们生产队本就是挨着交通的地方,河对面就能看见我们的屋子,别人不到我们这里来到那里去呢?山不转水转,有时来的知青还真不知咋就给碰上了.

那天来了一个知青,注视半天,居然是我们原来一个中学一个年级的.这小子在学校时算是比较突出的人,篮球还打得可以,老爸是一个局长什么的,有时他老爸来开家长会,后面跟一大串人,坐在那里好象还要把老师镇住."红五类",又有老爸撑腰,他也就有点落拓随性,但不晃。没有想到在这个地方能碰到他.山野苍茫,他已完全没有了在学校时的优越感,一顶草帽,略显落泊的样子,似乎还不敢正眼看我。他说他在另外的一个公社,听说我在这里,趁赶场就来了.以前在学校时,我俩虽是一个年纪却不是一个班的,脸熟却不相认,那天就象亲戚.招待他的是一碗饭一碟菜,我也同样,没有再好的东西。大家有家的感觉就行。第二天临走他叫我到他那里去耍,客气话,到他那里不知要翻几道山几道梁。


发表于 2008-4-29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08-4-30 15:18 | 显示全部楼层

            祝朋友们"五一"节愉快!

 楼主| 发表于 2008-5-5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二一

寒流涌进山村,雪霰颗颗,敲打我的门窗,窗下人,挑灯独坐.霎时人寒灯灭,窗,没有玻璃.

*山里修房筑屋用土夯墙.两片厚实的木模成框形架在地基上,土就倒在木模里,用舂米那般长大的木槌舂米般的把土夯实,垒成一道道墙.土墙上的窗框,实际上只能算是透气孔,用六七根木棍排列撑着,表示非请勿入.窗框的高度齐人头顶,刚好错开了人们的视线,若想看窗框里面的动静,就只有跳一脚用手攀住窗沿.窗玻璃,那是万万没有的,山里没有必要好象也没有再而也用不起那样的东西.背篼底大小的窗框嵌在厚厚的土墙上,加上覆盖严密的稻草屋顶,屋里自然显得黑黢黢的.有时到别人屋里去,充满白天的眼睛一下子还找不着哪是桌哪是柜.但人们好象习惯这样的光线,虽黑但觉温馨.

黑房黑屋易养家养口,听人说养牲畜也得这样的黑,没有阳光的纷扰才好上膘.那天出工到"大坪子",那是半山腰的一块很大的平地,靠山边竹树环绕有一户人家,我们工间歇息时那里自然是个地方.刚坐下一会儿即有人左一个右一个往房主人家里走,象看什么稀奇.出来的人只是说好大的猪,当然我也就想瞧瞧.走进屋,眼前一抹黑,稍会儿布满蜘蛛网的窗框滤点阳光下来,才似是而非的看见床样的隔板下面有一头猪的轮廓.光线麻糊糊的,猪吃饱了睡得安详,我偏着头终竟没有看出个头尾.房主人大娘说喂了有两三年,四百多斤重的样子,站起来已有点困难,由他睡,还说阳光敞亮了猪儿反而长不肥.大娘真会养猪,怪不得本就小的窗框由蜘蛛网着,象再加一层纱.

 楼主| 发表于 2008-5-7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二二

奔腾汹涌的安宁河象一匹不能驯服的野马,但是却只能沿着河床,沿着不能更改的轨辙迸流.

*顺河下去,翻过许家湾的坳口,就是金沙大队,有个生产队和我们队一样也面临河边.有一户农家,主人叫涂有才,中年人,待人诚恳,精干,田里田外一把好手.赶场时经常碰到他,总是一脸平和的微笑,肯帮忙,那天就看到他在场口给牲畜交易的农友看一头架子猪的相头.大家不开腔,由他指点着,这可是关乎以后猪身上肉多肉少的问题.

待知青好,知青们也就经常提到他.有一次和邻队的知青到金沙大队去,走累了,有人提起到他那里坐坐.那天他在家,老婆也在,见有知青来,端凳倒水的.我们都没有进屋,就坐在沿坎上,歇歇脚而已.他的屋子打理得顺当,土墙外面没有象其他农家样搁一些杂乱的东西.屋外一两步远就是他家的自留地,篱笆围着,缠一些绿色的藤蔓,瓜是瓜果是果的理抹得清爽.我们刚坐定,涂有才就在地里摘了几个红番茄当水果招待我们,并说要留我们吃饭.我当即就有种莫名的感激.

"安宁河象一匹不能驯服的野马"倒也罢了,没有听说野马吃人的.那天中午歇息,挨河边,大家都在黄桷树下乘凉,涂有才一个人鬼戳戳的到河边炸鱼.这在挨河边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哪个生产队没有点炸药?而涂有才也并不是第一次炸鱼,他象平常一样走向河边,大家也象平常一样歇着凉然后听那事不关己的一声轰响.一声爆炸过后,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河边空空,人呢?大事不好,有人赶紧跑向河边,惊嚇得喊妈叫娘,涂有才已变成了有血有肉的几坨肉块,其它的炸飞.不平静的河,这一重大新闻当即传遍公社的田边土坎,其妻被这晴天霹雳击得如何的伤,自不必说.

人们哀叹`诅咒,但总不能怪河水,怪鱼."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人死了,不管咋个死法,丧事总得办.其妻怀念完整的男人,入殓也想个完整的男人,于是就有生前好友帮忙在河里找涂有才的零部件.流水无情人有情,有人终于在河里捞着了一把肉,是喉管,不说也是涂有才的.连先前摆在河边的几坨肉,拼拼凑凑,衣服裤子在棺材里摆出人样,也算是给死者完整的一身.

过了不久,我们在田头做活路,有一妇女头缠白布,挎一小篼,后面跟一男孩,在田间小路行步匆匆.一个妇女指我看说是涂有才的女人,言语间怜惜的样子,真是女人疼女人.我瞄了一眼这路过的母子俩,已看不清当初到她家时给我们几个知青端凳倒水的模样,只从步态可看出她内心的悲.有人说事到如今,只有好好看着儿子,隔几年就成人了,家里也就又有了顶梁的.说话的人总是轻松的.


 楼主| 发表于 2008-5-9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知青的日记(连载)

一二三

灌丛的清泉独自流着,日日夜夜,是谁的眼泪.

*我们队二三十户人家大多在四合院附近,整个村落呈缓坡形,四合院挨山边在最上面.四合院当头是晒坝,晒坝过去是一条沿山小弯路,上面是山涧,常年流水.一条不知哪年哪月凿出的水沟,接住山涧流水,沿晒坝而来,从四合院的当头顺着绕着流经队上的最后一户人家,才象完成了使命似的顺着田边流走.

我们队的生活用水都靠它.水沟流经处,有一大截地势低洼,杂草盘绕,覆盖着流水,是最不易使人明朗的地段.那天就有人惊扯扯的站在那里叫着,原来是发现了一条花斑条纹的蛇,锄把粗,三两下梭进低洼草茏就没了踪影.边上,有一棵洪椿树,高耸挺拔,树干要两人合抱,立在那里,俯视着农家,遮阳挡阴,好象一种守护.这样大的树在当地也不多见,听说还在公社挂了名.我曾经傻乎乎的问过这树的年龄,那得问前头多少辈的人.

洪椿树下边点过沟,就是我和另一个知青的自留地,一小半被竹林遮着,听说有四分地,种了些菜,始终长不好.有一年种的稻子,队上的人插的秧,没有管它,只是田水干了的时候引水沟的水灌一灌,后来居然背着我们扬穗结实.秋收的时候,也是队上的人帮着,还打了一挑谷子.知道知青吃菜困难,队上把水沟与晒坝之间一溜空着的地方,给我们种了四窝南瓜.谷禾在晒坝的扬尘是好肥料,水沟边地势湿润不用浇灌,没有管它,四窝南瓜却"膘挂挂"的长.

流水涟涟,风来雨往,几年中从未见过这水沟断过流,好象对农家担着一种责,农家似乎也以生活的恬适映照它的波纹."是谁的眼泪",也许,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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