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凤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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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的关键是盐亭县有没有凤凰山,或者凤凰坡的地名呢?
有一位广西籍的壮族高级工程师李仲华,从其网上公布的履历来看,长期在广西南宁工作。不知为何却偏爱对四川西充的文史研究,其著作《地灵人杰话西充》、《张献忠在西充》等,其在《文史杂志》1987年04期登载一篇小文《张献忠殉难西充凤凰山》,此文我详细看了。他首先列出张献忠的殉难地的三说:
一:《明史》记为盐亭凤凰坡;
二:《绥寇纪略》和《怀陵流寇始终录》记为西充、盐亭交界之凤凰山;
三:《西充县志》、《荒书》、《蜀乱》、《蜀碧》等史籍则记为西充凤凰山。
按理紧接着就该对此三种说法进行对比与论证,值得奇怪的是,李文中缺乏这一环节,紧接发表了如下的文字:“其实,第三种说法才是与客观实际相符的。这不仅因为持此说法的人最多,而且查西充与盐亭的历代地图,盐亭无凤凰山,盐亭与西充交界也无凤凰山,西充凤凰山,至今则仍存其名,并有张献忠殉难于此的种种传说。”即没有进行论证分析,直接下了断语。
这就有点儿怡笑大方了,哦,不,不算方家。假设把上述这段话读与盐亭街头众生,都会被路人耻笑的。显然,李仲华这位高级工程师有可能都没认真查“西充与盐亭的历代地图”,更没有来过盐亭。不然,不会闹这么大一个笑话。而且居然把“持此说法的人最多”当成一个评定标准,显得很外行。这是在某间房子里“持此说”的人最多,还是在一个群,一个论坛经过投票统计的人很多?没有标准的。大家都知道,历史真相,是不能根据某一说传说的人数多少来决定的,或某个人声音很大,地位很高,就可以得出结论。更不能轻率地就下了一些“文史研究者一生都不敢妄下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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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盐亭不但有凤凰山,而且还很出名。
县城东门对河就一座,曾被笔者赞为“盐邑人文第一名山”。古潺亭曾矗山顶,盐亭名宦董叔封常游宴于此,劝课农桑,历朝历代文人墨客诗文赞述,且有盐亭香火最旺盛之凤灵寺傍山而建,规模宏大,为盐邑最大的佛教活动场所。近年有宗门大德南怀谨之授业恩业,民国一代禅宗大师“袁焕仙”的灵骨归建于凤灵寺,让此山、此寺、此邑皆倍增光辉。然而。明史与县志等记载的张献忠死难于此的凤凰山,却并不是指县城东门这座凤凰山。
《太平寰宇记》:凤凰山,在县城东九十步,高一里,西临盐亭水,孤峰绝岛,峭壁千仞,旧名潺亭山。隋开皇四年,县令董叔封有德政,时游宴于此,后人因号曰董叔山,亦曰董政山。《十道记》:董政山,原名凤凰山。
可见,此凤凰山孤峰绝岛,峭壁千仞,并不会被用来驻军或路过此山。且盐亭人都有记忆:现在的东门桥与北门桥,都是后来修的。民国时修潼保公路,一直是遵循古道,从西南门入北门出。明朝时更是如此,从富驿入盐亭,由灵山铺来,经沙河铺进入县城底铺。这是一条古道,潼川府至川北一带保宁府的大道。说来没有到城东门对岸凤凰山去打仗或过兵的道理。反而城北的营盘山,记载相传是张献忠部在此宿营,而得名。
所以,这也让很多文史家,哪怕是盐亭本地的文史研究者都感到困惑与不解的地方。他们无法去印证《明史》的说法,更不敢去响应清初大学问家吴梅村的张献忠在“盐亭诛”的观点。于是,这就更让“西充说”成为流行,甚至一度成为唯一与正确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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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亭另有一座凤凰山。
且地理位置恰恰就在西充、盐亭交界。在今洗泽镇安佛场,紧邻西充县鸣龙镇一带,不仅有座凤凰山,而且该村还叫凤凰村,此山东去约五公里,就出盐亭界。而且更巧合的是:此山还是条大路,山后旧有“马郎驿”,是原顺庆府至潼川府的大道,系现今西充县至盐亭县的“义盐公路”的古代版本,维系着两县交通。
此凤凰山虽说并不为盐亭全县人民熟知。但老金孔、八角两区人民却都是知道的,位置就在大仁公路“洗泽路口”处,公路翻山而过,在凤凰山形成一个“Z”字大弯,为金孔八角两区人们必过之道。此凤凰山有山坡,且山坡当大道。未修公路以前,是依山直接翻的坡,故旧又称凤凰坡。
显然。如若真如《明史》与《盐亭县志》所述:张献忠死地在“盐亭界凤凰坡”的话。那从西充县至盐亭城,方圆几十公里。唯此地无疑。况《绥寇纪略》和《怀陵流寇始终录》还直接记录,为西充、盐亭交界之凤凰山。也正是此地。沿着西充、盐亭两县交界,一一排查,再也没有如此山这般合适《明史》的山形地理,离此不远南部建新镇尚有一座“凤凰山”,但与史事不沾,故而排除。此四座凤凰山地位图如下:
也就是说:广西李仲华整理的张献忠殉难地的三说,实际就两说,即盐亭说与西充说。前两种说法,合为一说:盐亭凤凰坡,即西盐两县交界不远的凤凰山的山坡。这非常符合史籍定位。
只因为此山隐在乡间人不识,籍籍无名。其历史声名为“西充多扶镇” 同名的另一坐小山所夺。很多研究张献忠的学者,甚至包括著有《大西军史》的四川省社科院历史所的王纲教授都没有注意到此山的存在。而否定了《明史》的记载,将张献忠的死难地定在西充多扶镇凤凰山。现在去西充凤凰山考察,根本也看不到一点张献忠有清军大战的印记,但若你足够用心打听,从圭峰禅院后门上山,或许你可以看大家指给你说的张献忠的碑,而此碑,正是1983年3月13西充县政府新立的,农民革命领袖张献忠殉难地。而碑文正是王纲教授所撰。其用意是将“西充说”作为一种定论。
由于王纲教授也压根就不知道“西充盐亭交界”还真有一座凤凰山,王纲一文《张献忠牺牲的地点》故得出“凤凰山并在在西充盐亭两县之交界处”的结论。并拿《蜀碧》、《蜀难叙略》、《蜀破镜》、《小腆记传》、《井蛙杂记》这样的野史与杂家之言来否定《明史》、《明纪》。拿《西充县志》、《直隶绵州志》、《彭山县志》、《合州志》这些编写年代不一的方志与“方志的再引用”来否定正史。说实话,这种方法首先就不可靠。打个类同的比喻,就好似地方土政策与小规定,竟然否定超越国家根本大法《宪法》的权威。
《明史》的修订是很认真严肃的国家大事,专门成立有“国史馆”,参与者全是当朝最有名望的学者与史家,他们能接触到最机密的核心资料,搜集信息的手段与范围也很广,前后经历几修几改几个阶段。从清顺治二年(1645年)开设明史馆起,到乾隆四年(1739年)正式由史官向
皇帝进呈,前后历时九十四年。假如从康熙十八年(1679年)正式组织班子编写起至呈稿止,为时也有整整六十年之久。
康熙年间修《明史》者,可谓人才济济。有当时的著名文学家
朱彝尊、
尤侗和
毛奇龄等人。但出力最多的是清初著名史家
万斯同。
黄宗羲的得意弟子
万斯同,便是当时被委派参加明史的编撰人之一。黄宗羲的儿子、
顾炎武的外甥,也都参与其事。这样,就相应地保证了明史的质量。万斯同是一位出色的
史学家。清初著名学者
钱大昕曾评论他:“专意古学,博通诸史”,熟于明朝
掌故,对自洪武至天启的“实录”,皆“能暗诵”,了如指掌。
至乾隆四年(1739年),清政府又第三次组织人手修改明史稿,这才形成定稿的《明史》。因为这次修书总裁为张廷玉,因此现在通行的《明史》题为
张廷玉等撰,
张廷玉是唯一在在清朝中配享太庙的汉人。
像上面这些大家,他们能一个又一个的在张献忠死难地点上犯错?或知道错误而不修正过来?让自己经手的国史,其正确度还不如方志与野史?
他们是如何肯定了盐亭说,而将张献忠“盐亭诛”作为一种“国家性的说法”从而保留在《明史》中?这难道真是他们这些大家学者们一群人,甚至几辈人的疏忽?
同治年间的西充县令高培谷也非常困惑此事,其著有《凤凰山》一诗:共说元凶就此刑,何因载笔误盐亭。显然,他们都非常不明白,为何西充民间的百姓都传言张献忠是死在多扶的凤凰山,为何《明史》的记载却是盐亭凤凰坡呢。
这个,很多大家都没有搞清的问题,我能理明白吗?
从五年前我重提张献忠“盐亭诛”这个观点起,就多少次地问我自己。不要厘不清不说,还闹个笑话把自己套进去就不好了,于是多少次又把笔搁下。如今,经过五年持续的收集、学习与阅读,我觉得,跟这个话题,如此有“缘份”的我,可以来偿试着说一说了。权当抛砖引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