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临邛拾忆 水井,压水井,地底神秘透明的小虾
我小时候的临邛古城,好像座落在一块巨大的被水浸透的海绵上,百步之内,掘地三尺,必有涌泉。水井,水渠,水池,星罗棋布。如果从空中看,你一定会看到,青瓦粉墙的古城被整个被波光粼粼的碧水浸润着,拥抱着。空气也是湿润的,沁人心肺,润滑得使人神清气爽。地下也是潮湿的,而且显得有些泥泞,那些喜欢阴冷潮湿的碧绿小草,苔藓爬满了路边,墙角,乃至屋顶的青瓦。潮湿的空气把扬尘固定了,现在谈虎色变的雾霾,那时根本没有印象,而在城里清晰远望西边的皑皑雪山,那是很寻常的事情。如果把古临邛叫着水城,可能有些过,但把临邛称为被水滋润着的城市,是完全贴切的。 那天,我到文君广场的旁边的闹市中,看见一通碑,上面有“高水井”三个大字。它很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我小时候,高水井是很有名的。据说,一高姓人家,家里有一水井,有邻居不时到他家里挑水,他为了方便大家,把墙拆了,重新砌墙,把井圈到街上。于是一条街的邻居都到这口井里挑水。慢慢的,高水井就成了这条街的街名。这大概是临邛古城唯一以水井命名的街道。我那时看到的高水井,就在街沿上,紧靠着一户人家的红砂石砌成的墙,墙脚就压在井边上。高水井周围平时人很多,挑水的,淘菜的,淘米的,洗衣的,人们边做事,边摆龙门阵,像一个临时井畔社交场合。 临邛古城,到底有多少水井,我没有看到有关统计数据。估计应该不下几百吧,但名声在外的,就是文君井了。郭沫若说,“今当一凭吊,酌取井中水,用以烹茶涤尘思,清逸凉无比。” .现在已经没有用井中水泡茶了,但小时候,里面的茶馆,确实是挑井里的水来泡茶的。我们那时对才子佳人,儿女情长的事,没有感觉,只是对文君井那种小井口,大肚皮,像坛子的形制感到惊奇。因为我看到其它井的井壁,都是直上直下的。 我老家原来住在小北街,叫杨大院子,是邛崃望族之一。里面有五个极具川西民居风格的天井,住了近二十户杨氏的后裔,但老宅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上面傲然屹立的是联华超市。 在这座古宅里,也有一口水井。深大约5米,在井旁,放了一根班竹竿,大的一头端处,横起洞穿一个孔,用一圈一尺长的棕绳,一头套在水桶提手上,一头套在竹竿上,就可以放进井里打水了。 那时,邛崃的地下水位很高,有时大雨几天,平时一米多深的水位会一直涨到井口,用瓢都可以直接从井里舀水。井壁满是苔藓的,石缝里长出很多“井耳丹”之类的小草。井底有几条鱼,当太阳光直射井底的时候,你会看到它们优哉游哉游出来晒太阳,它们的身影印在井底,仿佛是两条鱼在同步游动。 我很小就开始挑水了,好像大人从来没有担心我们会不小心掉进井里。因为大人们也是这样过来的。那时学校号召做好人好事,我就帮陈婆婆挑那么一两担水。我在作文中写道,’“我想到自己的光荣的红领巾,要做好事,就帮陈婆婆挑了两担水,陈婆婆握着我的手说,你真是一个优秀的少先队员。”不管怎样,一个孩子,如果能跟家里挑水,在大人看来,这是娃娃开始成熟和懂事的标志。但对陈婆婆她们,因为体力原因,还是要请人挑水的,那时有人专门以帮人挑水为生,一担水收3分钱。后来涨到5分了。 我们家的一墙之隔,就是邛崃的历史名人张志和的旧居。大人摆谈到他时,只是说隔壁的张师长如何如何。我懂事时,里面已经住进了部队。紧靠两家分隔的火砖墙下,也有一口井,他们打水用的是用一根杉木杠杆,邛崃叫撑杆。中间支点定在那棵两人合抱的桢楠树上,一头绑了个汽车的车轮钢盆,一头是竹竿。每天5点半,就会准时听到撑杆吱呀,吱呀的打水声,成了我们的报时钟。再过半小时,又听到了嘹亮的军歌,“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人说,几百号人用水,要一桶桶提,有点恼火啊。 也不知何时,邛崃忽然流行起钢管井来了,又称压水井。所谓钢管井,就是用一根钢管,一头钻很多小孔,打进地下,地面做一个活塞,用负压的办法将地下水抽上来。它可以直接打在灶房里。这种办法,确实方便,杨家院子,不到一年,家家都打了钢管井。 钢管井在邛崃也不知道用了几年,一次,院子里的表弟告诉我,他家的钢管井把虾子都拉起来了。我家钢管井离他家不到20米,我不信,于是我去他家压,把压出来的水,放在盆子里,果然,看到了7,8条比米粒稍大,透明,略显乳白色的小虾在水中游动。这明显是暗光环境才能产生的生物物种。我当时猜想。可能是由于抽水,下面形成窟窿,那些虾在里面的生存的,但是,它们怎样进入窟窿的,又是靠什么生存,至今,对我还是不解之谜。而且据当时流传,已经不止一个地方发现这种虾子了。这几年的邛崃建设,地下挖了很深,并没有发现窟窿之类。但当时表弟却由此推断,邛崃,乃至整个四川下面是大海的传说,所言不虚,这些虾子就是真凭实据。 当邛崃风行压水井时,隔壁的部队修了水塔,用了电动抽水机,每天撑杆打水的声音没有了,杨家院子用以判断时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压水井之后,临邛开始推广自来水了。不过,经历记不清了。只记的刚开始没有水表,每户按人头包月。随着自来水的普及,水井,压水井在城里已经很难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