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邛崃话之一 卓文君摆的龙门阵 我在外地读书时,同班的一位同学是广安人,他摆家乡的龙门阵,常常把小娃儿说成细娃儿,我笑问道,你那个细,有好细?像钢笔这么细,还是像蚕丝那么细。他也反唇相讥问,你们邛崃的一块人,那个块,是指的是豆腐那个块,还是冬水田那个块。那些同学对邛崃方言把一个人称为一块人,一头猪称为一根猪,一棵树叫一窝树……量词混乱。好奇,好笑,又大惑不解。我说,这有啥好奇怪的,简化代表先进,英语中量词更少,大家不是学得津津有味。不过,邛崃方言在各地同学中方言中确实比较另类,谦虚点说,有点傲视群雄,鹤立鸡群的感觉。 这些年来,方言比较吃香,电视广播都有方言节目。虽然上面三令五申,推广普通话,净化语言环境,方言节目的主持人还是大受欢迎,不过也是,飞哥主持的穷吃饿吃节目,李伯清说的散打,电影《抓壮丁》中王保长,如果不是方言,而用京腔,那韵味好像川菜少了麻辣,听了一点都不爽,提不起味道。又像是中国国画的大泼墨,镶了个镀金的西洋边框,别扭得很。听说,邛崃公安局那几位小兄弟说唱的”人民在我心中“,开头有好多邛崃方言。跑到上面去表演时,改掉了,我感到可惜了。 一个人如果长期漂泊在外,当一听到乡音,故土的,土的惊拌拌的方言,那种兴奋,那种喜悦,那份亲切,恐怕只有离乡多年的游子才能感受。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开始了。有一次,我到长沙旅游,为了与当地人沟通,我只能讴起椒盐普通话,在湘江边,橘子洲头,有两人边说话,从我旁边走过,其中一个人说了句“日进“,这是只有邛崃特有的土话,我不由自主的喊了声:”邛崃人!“那两位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回头问我,”你是邛崃人?“。于是,我同这两位邛崃道佐庙的家乡人,在异乡,靠着江边的栏杆,用天台山水发酵出来,锺盐棒捶出来的邛崃话,痛痛快快摆了十几分钟的龙门阵。 四川的方言中,中江的方言很有名,它是被中江妹子炒红的,国庆节,我到重庆,还老远八天转道中江,听路边上卖柑儿子的大嫂说中江方言。一个地塌因方言而出名,这是很有意思的现象。但是,邛崃方言应该更有名,更地道,研究方言的泰斗,四川大学著名就教授崔荣昌先生,就为邛崃的方言写了一本30多万字的专著,列入汉语史与中国古典文献学研究丛书,据他说,邛崃方言,有湖广话的脐带,周边少数民族的影响,还有古汉语的遗存,前两条好理解,邛崃人本来就是湖广填四川来的,当然有老祖宗的先根。在邛崃的西南山区,阿哥,阿妹,阿爹,阿妈….的称谓比较流行,这或许是受当时聚居在当地少数民族的影响。或者是,这些村民。原本就是少数民族。少数民族语言的影响,也还说得过去。 不过,说是有古汉语的遗存,就不太好理解了。我们现在说的土波波儿话,哪些是汉代的啊。但我想,卓文君在当时,一定是很前卫,很超女,很靓丽,她是吃邛崃水长大的。她的邛崃方言,也应该很地道,可惜,听不到两千年前的她的“酿戈儿啊和煞各”了。但是,按现在版的邛崃方言,卓文君应该如此这般叙诉她与司马相如的惊世骇俗的爱情,摆自己耍朋友的龙门阵。 “那龟儿子司马相如的琴弹得非加好,想跟我耍联系,逗得我黑里马叉跟到他脚后跟,悄悄咪咪摸拢成都他屋头,一觑儿,下场他舀水不上灶,连布巾巾逗莫得一根。没的钱,要格孽,浪又梭回临邛,在老汉儿的对门室户开块酒铺子,司马相如捞脚挽手跑堂涮土巴碗,我就经佑客伙,把老汉儿的皮潲安逸。老汉儿整丁心了。喊我们过切,日囊我们一顿,给我们勒关几的钱,喊我们爬远点,标来临邛,签他的眼睛,说,我们要把他气日特。我们这黑儿扯得起棚市,还不是老汉儿惯实我…….”。 ---------- 如果你能准确理解卓文君这段话,而且还能流利说出来,那么。恭喜你,你通过了邛崃人的资格考试。 前几天,我到平乐拍照,在江边,看到一批帅哥靓妹在写生,我开初还认为是成都艺术院校的学生。但一位美女在打电话时,说了“低低猫儿”(很少的意思)。我觉得她们应该是邛崃人,而且可能就是平乐人。一问,就是平乐高中的。旁边几位女孩子也笑着说,“低低猫儿”这类方言,她们好多年都没有说过了。 方言的消失,基本是不可抗拒的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由于人员和信息无阻隔的流通,在这个星球上,文化的融合和趋同,是历史发展的方向和潮流。语言也是如此。产生方言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原有有些方言会消亡,有些则成为国语和球语。但命运都总归是消失。李劼人先生以前用四川方言写了名作《死水微澜》,将来恐怕很难再出现了。 不过,我们现在来体味这些行将消亡的方言,就像看我们小时候穿叉叉裤的照片。听咿呀学语时的录音,虽然可笑,但是有趣。而且由于是邛崃的方言,对我来说,还不只是有趣,另还有几分贴心的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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