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的我不认同学生时代的爱情,觉得没有出路的感情不过是冲动和饮鸠止渴。作为农村孩子,我很理智地把高考作为感情能否变为爱情、穿皮鞋和穿草鞋的分水岭。
虽然我这么认为,但是那些事关“感情”的回忆毕竟历历在目,甚至比我后来领略的爱情更扣人心弦。每当我想起碗底下埋藏的爱情,心就隐隐作痛。
蓉儿是我九三年我在巴中高中复学时的初恋女友,眼睛明亮、粉面如春,嘴和鼻子恰如玉雕。由于我成绩较好,又是同桌,她常向我讨教,渐渐地,高考失意的我迷上了她的温柔。我们很快就有了默契和温情。
牵手也许只算是最初的纯真的冲动,那时我们下了晚自习关灯后仍缩在教室里点上蜡烛看书。初涉情场的我还是很迷恋,总是忘了看书,在课桌下拉着她的手。乃至课本都被蜡烛烧了几本。
而在心中,理智让我不敢把她当作一生的寄托,考不上大学我将面朝黄土,这一切美好都将成过眼烟云。但在生活中我离不开感情这包毒药。高考来临了,我知道我们的“时间”不会很长。于是有一次她到我在租往的房子时,我抓往时机吻了她。
于是她在以后很久都躲躲闪闪,正襟危坐看书一段时间后,我们又常常拉着手看书。
吃饭时,她几乎每次打菜时都要把肉丝或肉粒全选给我,虽然她并不是很胖。她总是近于抢的动作把我的碗拉过去把肉用筷子刨给我。而她周末从家里来后的那几天,她会等我一起打饭,然后她会把我的碗和她的碗交换了,端到她们寝室中,再过来时,递还给我,我便会发现很多大块的已煮熟切好的瘦肉,堆在碗底……
那时,在异乡,在生活拮据的岁月。这一份感动,不仅是感情。
我们后来虽然认真看书,高考时她父亲也专门从成都回来“监阵”,她还是没有考上大学,我也只接到达县电大的通知书。高考最后一天的前夜,我们相拥无语,到深夜两点时才默默走开。
我选择了在电大所在的城市复学。九四年我还是回到家乡仪陇参加高考,高考时有天在吃饭时我突然看到了蓉儿正在食堂外洗碗。我一直没联系她,她竟然从巴中到我老家这里复学!她一如以往,低眉颔首、脸白如玉。我再看了一眼,确实是她,顿觉站立不稳,眼泪扑簌簌流下。
我该靠近还是离开她?!
我控制住自己,默默地参加完高考。考上一个不理想的大学。
在绵阳读大学的前两年,我执意不与她联系。我认为曾耳鬓厮磨的我们已经无法再进一步了,再前面就只有婚姻了。
婚姻不那么容易,而再爱也许是伤害。
九六年“十一”假很短,也很冷。我来到了那个一直牢记在心中的地址:成都市崔家店6号省工业设备安装公司。她父亲的单位。
我们见面时都没有叫对方名字。
我依然话语滔滔,言语自如,也说到高中时的故事和美好的回忆,也说起在老家高考那天看到她。她也没有惊讶,淡淡地谈起了她的生活和工作,在制药二厂上班,在成都大学读夜校。
我甚至没有看到她温婉的笑容。她对我能找到她也有一些惊奇,但也不是想象中的热切。我曾有的一些大胆的设想的场景当时也根本就没有去实现。
“明天要上班,是不是休息了?”她说。
在她用桶提洗脸水时,我伸手示意去帮她提,她趔向了一边。安排我休息后,我把过去那些清淡动人的情节在心中过了一遍,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进入了梦乡。
早上起来时她已经上班走了,我在带来的一张她以前送给我的高中学校饭票的背面上写上了“虽然当时已惘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并写上我的名字,轻轻地放在她的一张照片旁。
我轻轻地走了,就象我轻轻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