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是四川人,但我非常热爱川剧。我是上世纪80年代初来成都工作后才接触川剧的,我是学戏曲出身,所以川剧对我是非常重要的营养来源、知识来源。不仅是艺术观,就连做人、生活等多方面都深受川剧影响。我把它当成“母戏”艺术。
我没有看过刘成基先生的舞台表演,但我看过大量的包括研究刘成基先生的表演艺术的文章在内的川剧丑行资料。刘成基先生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不仅代表丑行,也代表了川剧艺术,体现了川剧最有特色的地方,那就是演戏要演人、演人要演心。关于这一点,川剧在各个剧种中都是非常突出的。川剧在演人物内心、性格塑造方面有非常大的优势。
关于刘成基先生的表演艺术,我想说三点:
第一,刘成基先生有很多好戏,但我觉得最有代表性的是《赠绨袍》。他对须贾这一人物的表演,特别深刻地表现了“演戏要演人,演人要演心”。他曾经有篇文章,叫做《我演须贾》,是上世纪60年代发表的。他在文中特别强调,要演好须贾,必须认真研究须贾的处境、性格和内心的变化。他演须贾有三个层次:一是“空”。须贾刚上场不久,这个人物出使秦国,被困馆驿,急于回国又无计可施,内心空落落的;二是“贪”。范雎求见,似乎带来一线希望,须贾拼命想抓住;三是“恐”。须贾知道范雎就是张禄丞相后,如晴天霹雳,令他惊恐万状。总之,刘成基认为,要演出人物“政客”的一面,同时还要演出他“市侩”的一面。刘成基先生在文中分析得很好。刘成基先生之所以成功,关键在于他很自觉地挖掘出人物内心的变化,这一点能做到的人不多,很多演员是在演过程、演故事,甚至是在演把戏、演玩意儿,跟人物完全没有关系。
第二,刘成基先生还说:《赠绨袍》中馆驿里的这场戏,乍看起来很冷,其实是“冰下游鱼”,外面看是静的,但底子里却在动,冰下的鱼在游动。戏里须贾和范雎的谈话,表面上是闲聊,其实是在交锋。这说明刘成基先生的表演不是浮于面上的,而是非常有深度的。
第三,就是“啥子菩萨贴啥子金”。刘成基先生讲的是戏曲的程式。戏曲演员一出马门,就是在程式中进行表演的。所有戏曲演员不管哪一行,都要在程式中表演,不然就不是戏曲了。但是演员不能乱用程式,要符合人物内心的变化、环境的变化等等,要恰如其分。另外,要适当地、大胆地突破程式,打破程式的约束,要脱离程式去寻找适合剧情的动作。他本人在塑造须贾的形象时就是这样做的。刘成基先生可谓是川剧表演的先锋派。
以上三点,说明了刘成基先生的修养、艺术境界已臻化境。所以刘成基先生是川丑的头牌,他代表了川剧的精华。所有不同门类的艺术样式,都有彼此相通的东西。刘成基先生的表演让我想到了现实主义的小说创作。现实主义小说的艺术真实有几个层次。一个是世相真实,这是外在的真实;深入一层的是生命真实,即人物真实,就是恩格斯说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再深入一层是灵魂深度真实,写出人物内心的复杂、变化、冲突。达到这种真实,就达到了现实主义小说真实的最高境界。达到这种境界的小说家有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刘成基先生在舞台上塑造 人物,能达到或接近灵魂深度的真实,真的是很不简单!
所以,刘成基先生是为我们川剧作出了突出贡献的伟大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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