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天一夜，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整个城市笼罩在濛濛细雨里，山岚迷布在四面的山间田野，心被这春天的雨，一点点浸润。是海德格尔的那句话：“起因隐藏于萌芽之中”，钩沉起对窗外的细雨纷飞，满眼飘拂绿枝嫩叶的冲动。
于是，我拿起相机去看看后山春雨里几多与内心那些关联感觉。春天的土地上溢满了生命的音符和泥土的芬香，自己也没有打算为了一个既定目标而匆匆于路上。一路的水雾、露珠、青草、绿树，让我觉得山上应该还是有许多东西值得花时间去品味。
不要带雨具，不要有什么心里准备，就是一次感受春天的雨，缓缓的，凉凉的，润润的。沿着青石板台阶慢慢走着，雨在浸进，浸人发梢，飘进我的脸颊，抚摸着的肌肤有些凉嗖嗖的。被轻轻地触摸一刹那，多少有些兴奋，多少有些满足，慰藉着将要与山间春雨摩擦而萌动的心事。
放眼望去，远树苍黑，枝叶有韵；乔木的树冠上，枝杈上下交织，它们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挨挨擦擦，叶尖在滋生，只是还弱小，卷曲着，吐露出一个个弱小的舌尖。就是这大大小小的绿，集合在一起，使山呈现出绿意勃发的气象。山间农舍边散落的桃树枝叶还残留着桃红；油菜多数长出了饱满的菱角，掉队的菜花依然伴其左右努力成熟；高低坡畔，耕种的麦田，由于水脉的丰富，麦苗长势凶猛，麦穗上亦然扬起了麦花，其间豌豆苗攀援着麦杆，开着白花镶嵌了深紫色的花瓣；胡豆颗粒饱满的一个个在长角的空间里相互挤兑、相互鼓励。
童年喜欢的咪子苗，开着极小极小的浅紫色单瓣花朵，让我有久违的惊奇。它几乎是麦收季节我儿时最乐此不疲的游戏工具。不断回放的影像是金色的童年里打闹嬉戏，玩伴们把着几根草茎拉拉扯扯、吹吹打打的场景……
春雨还是那样的漫不经心，纷纷扬扬，漂浮不定。满山的藤蔓在悠扬的舒服的开着一束束白亮的花朵，兀自地摇曳。有的依柏树而攀向高处，沾沾自喜，齐刷刷的吐露着芳华，飘飘渺渺，袅袅婷婷。在崖间没了依靠的藤蔓一丛丛的秀着花朵飘来荡去，细雨汇集在葱翠的枝干上，花瓣和着雨水，湿湿的，重重的，沉沉的。水珠不停的游移着、徘徊着、迟凝着，透着一种拳拳的眷恋，一种别去的怅然，化作一颗颗坠珠，一些顺叶脉杆而下，一些坠在花瓣下，在刚抽出的酱红的嫩叶尖上跌落，跌荡在下端的花朵或叶上，待到极为沉重，极不情愿时，便作一种洒脱，去的带花瓣带泪珠，留的是嫩叶笃地惊起，发出一种无声的感叹。
我赶紧把镜头聚焦，留下一帧帧照片，只是翻来覆去的抓拍不出特有的图像，连连责怪自己，拍摄技术咋老是没有长进，居然留不住最美的瞬间。后来又一想：管它的，不就是想见证一下生命曾经的存在嘛，也许它不需要谁记住，来时是千万个时辰里的偶然，去时也有冥冥中注定的必然。
“仲春之月玄鸟至”，叫不上名的小鸟是我一路的伴伴侣，不仅在每个清晨的窗前，叽叽喳喳，婉转鸣唱，更是在我去山里的路上，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在树枝上从来不曾谙哑它星光样璀璨的歌声，都是歌手的唱词里清脆得根本没有悲伤。那些可爱的小生灵，这会儿，弹球大的脑袋，在青藤间不时的探头探脑，难得安静。丝丝藤蔓被它们干脆认作竖琴来抚弄，叶片成了琴键，花瓣成了音符，跳来跳去，跳上跳下，哪管个调调成什么旋律，哪管花落几家无声响。我只得洗耳静聆，才解，妙韵天成；它们像学童般顽劣，在空中飞翔，嬉戏，追逐，更有甚者，把青藤作秋千来荡，那骤然压低的细梢便在碧绿的树叶间弹起了一串串水珠，花瓣在轻扬，悠扬的飘洒满地。
当我还沉浸在湿润润的叶间欣赏欣欣之气时，老远飞来了长尾巴的喜鹊，是我紧靠大山的城市里很难见到的，它似乎没有招呼我，就静止着滑翔过来，栖落于一棵开满桐花的枝杆上，长时间不动。我立即猫脚猫手的前进，准备把镜头拉近拍摄，企图让它的身姿定格在我预设的相框里。突然“嘎嘎”的叹息了几声，又飞了起来，没有回头的飞远了，满树的桐花顿时惊异的跌下山涧的溪水，没了踪影。只是咔嚓的声响，留下清明时节桐花的底片。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想到晏殊这首词时，桌上放着一杯腾着白烟的热茶。没有去勾画江南春景图，眼前也没有展开一千年前的宋朝的民俗风情，停留在意象中的景象，无法打捞，无法定格。
猛然感觉人间已是四月天。电视剧《人间四月天》的钢琴曲《我等候你》，我想到了林徽因和徐志摩。琴声在春天将尽的日子让你听着风声、雨声、鸟的歌唱，让你看见清晨的雨露、傍晚的阳光、绿树下走过的人群。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四月天！”多情的有人认为首诗是写给徐志摩的，其实应该是林徽因写给儿子梁从诫先生的，属于母亲爱子诗。也许吧，过往的岁月是胶片，那些灿烂的影子，已组成一幅幅后人自己去解读有声的影视剧。无声的是现实血液里奏响的歌，不需要休止符。
“花儿开在雨季，心碎在手里，那瞬间足够用一生去回忆……”
都市之雨，花开漫漫，我的心里，浸渍着一种对春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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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6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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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7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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