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异乡的孤独和凄凉 2010-12-12 10:41 星期日
漂泊异乡的孤独和凄凉
——读张爱玲《异乡记》有感
章骁
张爱玲的游记性散文,大陆版《异乡记》已于近期出版。读《异乡记》,与读张爱玲其他作品不同的地方,是读者能够感受到这本日记式的小书里,从头至尾浸漫着张爱玲的深彻情感,似乎可以直通作者毫无遮拦的内心。初读,字里行间,有着独特的张式幽默,充满了一种淡然而又温情,辛酸而又可爱的感觉。读到后来,一种无处不在的异乡漂泊、忧伤、孤独、凄凉的心情就不觉间袭上心头。事实上,张爱玲在写这些文字的过程中,正经历着自己情感生活里最为悲伤和失落的时光。
据推断,《异乡记》或应写于1946年,也就是张爱玲在当年由上海赴温州找胡兰成途中所写的札记。彼时,抗战刚结束,胡兰成实为待罪之身,与范秀美避匿至温州,未料两人你来我往竟成眷属。而此时身处上海的张爱玲并不知她心心念念的胡兰成竟化一路惊险为惊艳。她不顾战时慌乱,迢迢自上海来探视,而胡兰成却不予相认,只对外人介绍张是他妹妹,并将她安置在旅馆,却从不在此过夜。最终张爱玲不得不失望地返回上海。这短短几十天的千里寻夫而不得的经历,成了张爱玲一生痛苦的根源和无法摆脱的拘囿。彼时,身在异乡的她唯有拿起手中的笔,借助一行行情真意切的文字来填充自己的精神,安置自己一生都无法安置的情感。
张爱玲当时那种心境,直接体现在了《异乡记》的行文格调中。整本《异乡记》里的山水人情都显得那么荒凉破败,读得人心中沉郁,这里面正是现实的素颜白描,也是张爱玲自己的心情反衬呢。张爱玲从上海出发之际,其实心里就一直有着一种不详的预兆和莫名的担忧。这些都从文字里可以看出来。摸黑起程,“阿妈与闵先生帮着我提了行李,匆匆出门。不料楼梯上电灯总门关掉了,一出去顿时眼前墨黑,三人扶墙摸壁,前呼后应,不怕相失,只怕相撞”;而寒冬清晨五六点钟的蒙蒙亮的天,像个“钢盔”,“这世界像一个疲倦的小兵似的,在钢盔底下盹着了,又冷又不舒服”;挑行李的脚夫让她害怕,一个个“好像新官上任,必须在最短期间刮到一笔钱”,所以尤为“心狠手辣”;火车里望出去,一路的景致永远是那一个样子,“一种窒息的空旷”,当时的张爱玲隐隐就有一种简直觉得走投无路的感受。
到得温州之后,事情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昔日爱人已经咫尺天涯。而最令人揪心的是胡兰成竟然不认她,张爱玲不得不夜宿人家。大小姐如今只能“带着童养媳的心情,小心地把自己的一床棉被折出极窄的一个被筒,只够我侧身睡在里面,手与腿都要伸得笔直,而且不能翻身”。旅途辛苦加之身心疲倦,张爱玲彻底坏了胃口,吃不下饭。凄黑的屋内,这个痴情的女人兀自凄凄惶惶,心知“我再哭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于是放声大哭,边哭边自问,“拉尼(想必是胡兰成的代称),你就在不远吗?我是不是离你近了些呢?”令人不忍卒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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