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翻我当年的老帖子——川剧《易胆大》的成功与不足

悠哉乐斋 · 发表于 2015-7-14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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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mala.cn/thread-693257-1-1.html                                           川剧《易胆大》的成功与不足                            （此文于2008年8月20 日在本论坛发表）
8月13 日，有幸观看了川剧《易胆大》的演出。这是我近20 年以来所难得观看的一场完整的川剧，强烈的冲击和震撼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在享受了一份难得的精神大餐之后，我首先要感谢《易胆大》的演创人员和川剧论坛，并向他们的辛勤工作致以崇高的敬意！我觉得川剧《易胆大》的成功有以下几个原因：       1、  剧本有生活基础。全剧通过描写旧社会川剧艺人的艰辛生活，给人们展现了一幅四川近代史上的生动画面。在过去，“易胆大的班子”从来就是人们口头传颂的荒诞喜剧，什么“易胆大的班子，啄不得尖子，一啄尖子就现出两个**”、、、、、、等等。经作者大笔一挥，就变成了一部正剧、悲剧，充满了思想性和戏剧冲突，为表演留下了广阔的空间。在台词上，广泛地运用了四川特色的方言和旧社会的袍哥切口，语言特别生动，讲起来朗朗上口，易于表现，好抓锣鼓。在（一闹茶馆）“吊孝思春”一段词中“口唱红鸾袄，身上脱布衫，分明遇着下山虎，强笑参拜菩萨蛮、、、、、、”，巧妙地融入了川剧高腔曲牌名，既抒情又叙事，更具川剧艺人的斗争特色。在茶馆一场中，把今天早已不见的四川民俗如“装烟”、“敲丁丁糖”“卖炒米糖开水”、、、、、、等等通过舞台再现，仿佛使人一下回到了五、六十年以前，很好地强化了舞台效果。在又一次加工整理后，简化了戏中戏的唱腔（如《八阵图》中陆逊的西皮快二流）使剧情更精干，在“三闹”中使矛盾更冲突，在结尾时让两个冤魂在天幕追光中重逢，更加突现了悲剧色彩、、、、、如此剧本，不熟悉旧时四川，不熟悉川剧戏班，不懂川剧曲牌，不熟悉江湖跑滩、、、、、、总之没有生活基础和文学功底是写不出来的。这正是“鬼才”魏明伦先生的过人之处。2，  音乐设计有特色
   在《易胆大》的唱腔处理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继承与创新相结合，收到了新老观众都喜欢的效果。在很多唱段中，基本保留了诸如[北一支花]，[红鸾袄]，[苦皮]，[水底鱼]、、、、、、等曲牌的原汁原味，就是在谱腔中的一些唱段的关键字句中也用了“干唱”的技法，既在“词眼”上保留了高腔的徒歌特点，又让演员有了充分发挥的余地，同时又展示了川剧婉转优美的唱腔和川剧演员驾驭声腔的基本功。在序幕中，用深沉吃重的“川江号子”的音乐语言唱出了“漂啊漂，漂不尽的码头，走啊走，走不完的台口、、、、、、”一下就把人们的心收紧了，“匡”的一声蛮锣就把观众带到那暗无天日的时代。过去{红鸾袄}是“用于喜则喜，用于悲则悲”，而在易胆大决心要为师弟报仇时的一段中心唱段中，把两支不同宫调的曲牌[红鸾袄][一支花]联在一起套用，突现了剧中人物由悲而愤，由愤而怒，由怒而斗的思想过程，在"愤"上收到良好的艺术效果。在（一闹茶馆）中唱“吊孝思春”时，非常恰当地使用了[苦皮]的[一字][垛子]，还加了[襄阳梆子]的音乐元素，借骆善人的力打麻大胆的气焰，使人感到无比的痛快。在骆善人威胁易胆大，调戏花想容一场戏中，先用高亢有力的[西皮倒板]的头子过门作背景音乐，充分衬托出易胆大的浩然正气。后又用[二黄散板][二黄平板][二黄阴调]组成套曲，很好地表现了花想容的无奈，骆善人的荒淫，及花想容的悲愤。在配器上用碰铃伴奏[一支花]的谱腔和[阴二黄]，进一步丰富了川剧的音乐表现力。在叫麻大胆出来磕头时，用[秧歌锣鼓]突显了戏班的喜悦和斗争的民间性质，也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我听了全剧音乐后感觉很舒服很过瘾，我女儿她们听了后也觉得很好听。可以说，《易胆大》的音乐唱腔设计是非常成功的。3，  排导手法有新意。在布景方面，从空中固定悬挂了旧式万年台子和两边厢房的三个屋顶，犹如三座刀山给人以压抑感。台上两扇活动的镂花门牖不断变化方位，一会儿是万年台的太师壁，一会儿是茶馆的两厢，一会又是麻家的内室，不断演化出人物活动的特定空间。这本是话剧的舞台表现形式，却与川剧的“一桌二椅”的艺术抽象有着异曲同功之妙，用于此间恰到好处。在舞台调度上添设了两个平台，加上门牖的位置变化，分割出不同人物的活动层面和范围，强化了舞台的立体感，在灯光的作用下再加上传统的高台亮相增加了舞台的立体感，使得整个演出满台生辉。特别是三场斗打各有特色：第一场是戏中戏《八阵图》陆逊困阵与“阴兵”的“把子”基本上是传统的打法；第二场山崖上与麻大胆的交手中，很好地借鉴了传统戏中“假设阴曹”和“金山水斗”的手法，运用了“碟子”“赶翻”“窜猫”“三叠水”、、、、、、等技巧，再配上阴风惨惨的[小东锣]唢喇吹打，加上颇具话剧风格的舞台调度，看得令人精神振奋；第三场是在麻老幺与骆府打手的火拼中，基本上不是川剧的传统“挡子”，锣鼓安顿也以"单锤"为主，很象武侠片中的厮杀，具有非常强烈的生活气息，明显是话剧的东西。但是仔细一看，什么“按掉头”“梭板凳”“滚椅子”“倒插虎”、、、、、、却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在《拦马》，《三岔口》，《盗银壶》，《武松打店》、、、、、、等等戏中都见过，原来“人虽对换，十六两还是一斤”，用的全是川剧“手挡子”中的基本元素。在易胆大，麻大胆，骆善人的上场处理上均采用了川剧“窜台口”的方法，就象搬《目莲》一样，把观众与舞台连为一体，使剧中人物更加生动。在全剧结束时，花想容的冤魂把水袖望空一掸，就从台口上方掉下几丈长的带血素练，以此表现用血写的遗书，再加上易胆大在超越台口搭建的平台上手捧血书的悲愤唱腔，给观众以十分强烈的感官冲击力，不得不为之叫好！4，  演员各自有特色。《易胆大》的演出阵容是强大的，既有梅花又有国奖，因此驾驭剧本就比较轻松自如。陈智林嗓音大套，表演豪放，以武小生应功，又穿插须生的艺术手法，既表现了易胆大的胆气，又表现了易胆大长期跑滩赶台口的丰富阅历和斗争经验，几大段唱腔震撼人心，全场表演大开大合，很好地塑造了一位梨园怪杰的豪侠形象。刘谊扮演的花想容是三和班的闺门旦，而花想容在《易胆大》这个戏中又是一位饱受欺辱，万般无奈唯有以死来抗争的弱女子。因而刘谊在表演中既有闺门旦的规范，又借鉴了川剧青衣旦的一些程式，唱腔委婉，表演细腻，正好与陈智林的表演相应生辉。易大嫂是唱“泼辣旦”（过去我没听过此说法，我理解可能是诸如摇旦子，暴眼旦一类的演员）的，是麻五娘的克星。刘燕没有用摇旦子身法，而以刀马旦应功，出手出脚，走台亮像都带一股“脆劲”,锣鼓抓得稳当,演来干净利落，表现了浑身的豪气，一出场就为剧中后来战胜麻五娘奠定了基础。演骆善人的但志生原本唱腔表演就以细腻著称，行腔动步的小环环比较多。在剧中他基本是以“派生”应功，但是随剧情的发展，在对花想容想入非非，调戏花想容，恐吓花想容时，又分别用了风流小生，褶子丑，甚至花脸的东西。一段[二黄平板]简直就被他唱化了.活脱脱地刻画了一个面善心黑的恶魔形象。麻大胆本是戏中一草莽恶霸，夏昌荣用架子花脸入戏，抓拿吼喊，动作蹬打，指爪脚步，都非常到位。九龄童由李忠扮演，虽然戏份不重，但在戏中戏里的陆逊演得合情合理，“凤点头”“硬壳子”“倒硬人”等都很出色。特别是崔光丽的麻大嫂，在摇旦身法的基础上大胆借用了很多其他表演艺术的东西，演起来浑身是戏。一些过去川剧舞台上被禁止的东西，如：甩脚杆，抖膀子，丢意子、、、、、、等等均被她用在剧中，化腐朽为神奇，很好地表现了麻五娘的风骚，却使观众没有感觉到半点黄色来。崔光丽的表演是在美中见剧中人物的丑，在剧中人物的丑态中体现舞台艺术的美，在不抢戏的原则下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国福的打杂师仅几句台词，却一点也不马虎，特别是结束时敲的一记蛮锣，似乎在给这个黑暗的社会敲响了最后的丧钟,给全剧起了点睛的作用。此外，服装设计很有时代气息和鲜明的人物性格，凡豪强富足之人都是前襟短后襟长，在穿着上就把那趾高气扬，横行霸道的性格刻画得活灵活现。而正面人物的衣着皆为紧扎，显得干净利落。一般群众则或穿彩联，或打腿靠，或戴蓝书，或挂口条、、、、、、以说明其身份。简小丽的帮腔音色特美，吞吐有据，感情丰富，理解剧情准确，烘托环境恰当，表述人物内在感情深刻，在鼓师和乐队的共同努力下，他们以幕后无名英雄的姿态默默地为全剧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当然，在《易胆大》一剧中也还有些不足与遗憾。我大体有以下几点看法：1，个别地方舞台调度不合理。如，第一场，大家都在盼易师兄时，说下就一齐都下了。就显得“盼”不真实。当时群众既关心九龄童，又盼易胆大，又要化妆演戏。而花想容则更关心丈夫，更盼师兄到来。这就是她与大家的心态区别。故，一开始，大家应拥向台口去“盼”，而花想容应奔向内场担心丈夫的病体；大家无可奈何地退下时，花想容才奔向台口去“盼”，因为易胆大的来与否，直接关系到丈夫的性命，故就是有她的戏也不会立即去上装，这时她独自的盼无结果时，才大叫一声“易师兄、、、、、”（记不起台词，故我省略了）然后在“大分家”锣鼓中满怀惆怅地慢慢下场.我想这样更合理一些。2，个别表演有待商榷。第一场麻大胆叫九龄童“硬壳子！”“倒硬人！”时是不是声音大了点,众喽罗的声音又小了点?麻大胆在码头上是有地位的人，虽草莽却也阴毒。逼死九龄童，强占花想容就是证明。以他的身份有些事不会由他亲自出手的。其内心活动自己是不会表露的。在传统川剧中处理这类现象是很高明的。如，曹操的内心是通过华歆来表现；关羽的内心是通过周仓来表现的；铁木尔的内心是通过牛乃臣来表现的。这样表演不失人物身份，更加刻画了人物的内在杀机。如果麻大胆叫九龄童“硬壳子！”“倒硬人！”时声音再阴冷，再轻一点，众喽罗的"喊仗"再凶一些，剧情将会更好一些。又如，唱“吊孝思春”时，骆善人的动作多了点。特别是[苦皮头子]放了之后，麻大胆闹起来时，骆善人不应该有大的动作。因为这本来就是骆善人设的计，他是在冷眼静观，加上他官宦的身份，其派头使然，不应该有大动作。坐在那里老派老调，甚至连看麻大胆一眼的必要都没有，把那几句台词讲冷冷出来就行了，为后面的“玩笑开大了”的虚伪伏下一笔。还有当易胆大说要离开这个码头时，骆善人的几句独白讲得不阴险，原因是前面讲的语气太重了。“要走了？连谢都不道一个？”这句话含轻蔑冷笑的意思，语气不能重。到后边“我要叫你们、、、、、”这时图穷匕首现才应该咬牙切齿地嘣出。前后口气反差才有戏剧效果。再如，易大嫂讲“弯刀把，锄头把，你罢我不罢”时安了几个“单锤”锣鼓，动作就完了。总觉得不刹火。.我想，若果借鉴《假投降》中“伯-约-告-进-"的讲法，把“你罢我不罢”讲在“五锤半”的锣鼓里，再用《铁笼山》中杜后与铁木尔碰面后落座的身法，在讲“五锤半”中将板凳举过头顶转一圈，然后落座造型，也许要好些吧？3,对川剧的传统技巧运用还有不足。如，当今变脸都被用滥了。而舍身崖斗麻大胆一场戏中，正该用却没用，使人感到有些遗憾。除易胆大可用“扯脸”外，麻大胆完全可以用“吹脸”的技巧来表现他的恐惧心里；又如，易胆大扮刘媒婆一段戏，虽是荒诞，却也有根据。但，陈智林的女角身法实难恭维。在这里易胆大也耍了一回“阴”，在身法上就不能有那么多的阳刚气。恰恰在这里他的阳刚气没掩盖下来，给人有点不协调的感觉。如果再向老先生，特别是男角文行老先生学一学，那么人物形象就更丰满了，陈智林同志的艺术领域也就更广阔了。另外，剧本结尾有些冗长，最后一段唱词设计不太合理。茶馆的小买卖人排成“一堵墙”显得不生动，茶馆一场易麻斗口，易胆大从椅子上“抢背”下来造型不美观,舍身崖一场中麻大胆的上场没有惯匪的杀气,没与后边的吓死形成反差,易胆大在灵堂唱段中耍花枪速度慢了点,没有把悲愤体现在枪花上,、、、、、、好了，我毕竟只看了这一场，手中又无剧本，加上记忆力不好，出于对《易胆大》一剧的关爱，拉拉杂杂地写了一些，不妥之处还望方家不吝赐教。愿《易胆大》一剧真正成为我国戏剧百花园中的不朽精品，我们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