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版昆曲《白蛇传》为何惊艳巴黎(上)
摘自《中国文化报》 作者﹕季国平（中国戏剧家协会分党组副书记兼秘书长）
2007年11月中旬，中国戏剧家协会梅花奖艺术团赴法国，参加“第三届巴黎中国戏曲节”，一出精美的昆曲《白蛇传》，惊艳巴黎，倾倒了地道的法国评委和观众，谢幕时间长达十五分钟，夺得了本届中国戏曲节最高奖——塞纳大奖。这是梅花奖艺术团第一次排演一出完整的大戏,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本届戏曲节评委会主任、法国文化部戏剧总监让·皮埃尔·乌尔茨先生在接受《中国艺术报》记者采访时，称赞“梅花奖艺术团的[url=]表演非常出色，为法国观众呈现了一台完美的舞台艺术[/url]”。参演期间，尽管遇上了巴黎公共交通大罢工，城市交通几近瘫痪，但并没有影响巴黎观众观看中国戏曲的热情，有的观众甚至步行两小时赶来看演出，令人感动。
杨凤一饰白娘子、谷好好饰小青
为参加本届巴黎戏曲节，我们从剧种、剧目的选定，到将经典大戏缩编成一个半小时的精华版，都经过了精心的论证，周密的筹划。梅花奖艺术团在巴黎的成功演出，扩大了中国戏曲的影响，也为民族艺术“走出去”提供了有益的经验。
一、传播经典
艺术团用什么剧目赴巴黎演出，是颇动了一番脑筋的。梅花奖艺术团由国内最富盛名和最具艺术成就的梅花奖得主组成，应该从过去中国戏曲“走出去”习惯于演武戏的模式中解放出来，向法国人展示最具中国艺术风格、最佳舞台风貌也是最经典的剧目，于是我们选中了昆曲《白蛇传》。该剧作为经典名剧，从剧种、剧情和内涵到舞台呈现，都最具中国戏曲迷人的风采。
就剧种而言，昆曲已有600年的历史，从对包括京剧在内的各剧种的影响看，称“百戏之祖”一点都不夸张。自从2002年被联合国命名为口头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第一名，昆曲在世界的声誉空前高涨。
从剧情和内涵来看，《白蛇传》既是最典型的中国式的爱情故事，也是我国民间传说中最常见的表达方式——人与神怪相恋，神怪往往是雌性，比人更有情义（此类表达以清代短篇文言小说名著《聊斋志异》为集大成者）。《白蛇传》人与蛇相爱的故事，表述的是中国人的爱情观、伦理观，特别是白娘子与许仙的悲欢离合在历尽艰辛后最终的大团圆，也集中体现了中国传统的戏剧观和美学观。所以说，我们演出《白蛇传》，就不只是传播中华戏曲，也是在弘扬中华文化。
至于该剧的舞台呈现，有文有武，文武兼备，唱做并重，舞台的可视性、观赏性很强，最能全面反映中国戏曲作为综合艺术的特点。多年来，在向外国人介绍中国戏曲时,往往多演武戏如《三岔口》，便于外国人接受是有道理的，但不能仅停留在武戏上，外国人也不会满足。乌尔茨先生说：“这次演出观众都看懂了，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掌声。巴黎中国戏曲节有一个传统，所有评委都是地道的法国人，都对中国戏曲艺术有很深的了解。如果我们看不懂中国戏曲，评出来的奖也不会让中国的艺术家信服。”
对于中国戏曲以及中国民族艺术的“走出去”，我还有一个坚定的想法，这就是我们不仅是向外国人展现中国最优秀的艺术，同时更是在传播中国人的艺术观和审美观，更应该用我们的优秀文化和思想去影响西方，就如同以往西方一直在影响东方一样。
就戏曲来说，传统的戏曲舞台和戏曲观众喜欢热闹，特别是北方剧种，早年在广场演出，唱腔高亢，锣鼓喧天，这不适应现代剧场和外国人的欣赏习惯，我们应该做适度的调整。但是，我们又不能因为自己的审美习惯与西方不同，就简单地否定自己，而要引导他们了解中国戏曲，适应中国戏曲艺术的观赏习惯和审美方式。精华版在巴黎的演出就产生了这样的积极效果。
二、展示精华
《白蛇传》原本是中国戏曲的经典剧目，场面宏大，演员众多，演出时间较长，我们为此次巴黎演出版做了大量的缩编精排工作。关键不只是演员减少，演出时间缩短，而是要集中原剧的精彩华章，既要剧情连贯，更要人物鲜明，唱做俱佳，观赏性强。因此，我称之为精华版《白蛇传》。
白娘子的故事诡艳奇丽，内容原很繁杂。故事起源也很早，雷峰塔始建于五代，传说中就是因为西湖中有青白蛇之妖，才建塔相镇。故事在民间十分流传，宋代时的杭州市井说书已有了《雷峰塔奇传》，后来成了戏曲的热门题材。昆曲很早就演这一故事，以明末清初人的剧本《雷峰塔》传奇最为著名。原本四十出，后来渐渐演变为常演该剧的精华折子，演得最多的是《借伞》、《烧香》、《水斗》（二出合名《金山寺》）、《断桥》。除昆曲外，全国几乎所有的剧种，甚至包括木偶戏、皮影戏都有《白蛇传》的演出。到60年前田汉根据昆曲等老本改编，定名《白蛇传》，对原剧故事进行了一番撷取精华、加工提高的工作，传唱一时。
显然，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是这一民间传说的精华，古人常演的折子恰恰是该剧最精彩的部分。于是，既为了贯通剧情，又为了突出精华，能在一个半小时内演完，我在剧本缩编时，经与主要演员商讨，撷取了该剧最为精彩的部分，即游湖[url=]借伞[/url]、端阳酒变、昆仑盗草、金山水斗、断桥重逢，串连整合，构成精华版的故事框架，既便于外国人观赏到一个完整的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又有“唱念做打”综合的舞台呈现，展现中国戏曲的精华和风貌。参演的梅花奖演员以前不少人演过该剧，而精华版在杭州的排练过程中，则更加有意识地突出其紧凑、集中、明快的舞台呈现特点。
正是精华版的精彩，深深地打动并影响了巴黎观众，甚至改变了他们的观剧习惯，在演出过程中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众所周知，外国人在观赏他们的歌剧舞剧音乐会时，只有幕间鼓掌而中途不鼓掌的习惯。但是中国戏曲不是这样，戏曲的演出过程，就是演员和观众即时的情感交流和台上台下的当场互动，观众往往因为演员一句华美的唱腔、一个漂亮的身段、一段精彩的开打而激动而鼓掌而叫好。因此，戏曲在“走出去”时，一方面在舞台音乐伴奏方面要做些改革，同时，完全可以中国戏曲的审美方式去影响外国人，培养和改变他们看戏曲的习惯。事实上，我们在巴黎的演出过程中，当法国人被《白蛇传》的精彩所感动时，即使在看戏过程中也已不自觉地鼓起掌来！这正是精华版的魅力！中国戏曲的魅力！
精华版昆曲《白蛇传》为何惊艳巴黎(下)
三、荟萃名家
精华版《白蛇传》在追求故事的完整性的同时，重视舞台呈现的艺术性，梅花奖艺术团的七朵梅花奖得主为此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这是梅花奖艺术团组团以来第一次创排大戏。七位梅花奖得主杨凤一、蔡正仁、翁国生、王振义、谷好好、张幼麟、李政成，德艺双馨，尽显风采。他们分别来自南北昆曲等各戏曲院团，在原院团都担任主演，许多都是院团长，但在精华版《白蛇传》中，除了杨凤一主演白娘子、王振义主演许仙、谷好好主演小青外，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蔡正仁客串法海，翁国生、张幼麟、李政成都分别扮演鹿童、鹤童、艄公等次要人物，有的还要前后扮演不同的配角，但他们并不计较，只有分工的不同，没有角色的大小，积极合作，密切配合，互相补台，共同提高，为排好戏付出了辛勤的劳动。
杨凤一所扮演的白娘子的形象，是该剧文武兼备、唱做并重特点的主要体现者之一，演好白娘子是演出好该剧的关键。作为北方昆曲界的代表人物，杨凤一以往多次主演过该剧，在精华版中，她充分发挥自己能文能武的表演优势，还打破门户之见，虚心向蔡正仁老师请教，吸收南方昆曲的优长，更为注重对白娘子内心世界的准确深刻的把握和细腻传神的表达，比她以往的表演更妩媚、更动人也更有光彩。
蔡正仁是著名表演艺术家，几十年的从艺生涯练就了他如火纯青的不凡身手。法海的戏不多，在反串好这一角色的同时，他兼本剧的艺术指导，毫无保留地贡献他的真知灼见。翁国生除饰演鹤童、哪咤外，任精华版导演，盗草和水斗两出戏，他与师兄张幼麟配合默契，打得精彩，打出了情趣，观众席叫好声一片。王振义、谷好好在舞台上都有灵气，许仙的憨、青蛇的俏，生动感人。李正成前艄公、后二郎神，表演都很出彩。
精华版的舞台呈现完整统一，唱念做打尽显名家风范。尽管语言不通，但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白娘子与许仙西湖借伞的一见钟情，法海拆散恩爱夫妻的恩怨情仇，夫妻断桥重逢的爱恨交加，剧中人物悲欢离合的曲折命运，法国观众即使没有字幕也完全看明白了，加上演员精彩的表演，一个眼神、一个身段，他们看得都很仔细，高兴愉悦时发出会心的笑声，紧张激烈时又迸住了呼吸。乌尔茨先生说：“中国戏曲的是一门综合艺术，唱念做打，一招一式，都非常迷人。韵味十足的唱腔、色彩浓郁的服装、惟妙惟肖的脸谱是一个整体，不能把他们分割开来”。“昆曲《白蛇传》表演非常出色，为法国观众呈现了一台完美的舞台艺术，整体水平非常高，代表了中国一流艺术家的水平，所以我们评委会把赛纳大奖颁发给了他们。”
下面再贴几张我拍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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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24 09: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