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水多,不过河都不大,东门南门和北门外头都有几十米到百把米宽的河,从西面郫县流来经北门往东的叫府河,过北门那段又称北门大河,转到东门又称东门大河;源自清水河经城南再往东流的叫南河,又称南门大河,两河在原来的水津街,也就是现在的合江亭汇齐,略偏东再南下,世称锦江,近年来又合称为府南河,到了原来的中兴场即而今的华阳镇,水势才算大了些;北边有青白江与毗河汇于金堂赵镇,河水宽阔,那条河已属于沱江中段了。
五十年代,为了要在东郊建厂,人工开了一条沙河,从外北经东再南下,大致与府河的走向差不多,只是离城更远些,当下依然健在,但水量与水质已不如从前;比沙河更偏北偏东而又南下的有东风渠,也是人工河,可能是离市中心更远,人为搅臊少些,水流依旧在。
西门围城无大河,只有一条紧靠原来青羊冰厂的南北向人工小河,因为相对稀缺,那会儿很看重,两岸用三合土抹得很光生,水质也上佳,但眼下却无比消瘦,十分潦倒。
最使人留恋的是,曾流经市中心”三桥九洞”的金河,流量不大但位置极佳,原来的少城后来的人民公园就有桥横跨于其上。而今卖水产品很有名气的青石桥以及桂王桥、三洞桥、拱背桥等等,原本都是有河有桥的,不是浪得虚名,但河道已淤塞萎缩废弃或填埋了,每每想起不免唏嘘,这恐怕只有一部分成都老果果才晓得。
在旧皇城、后子门包了一转的御河,先是有很多人像蚂蚁儿搬家那样挖淤泥、垒堡坎,砌条石,形成当时一景。六十年代和苏修扯卯了,又放干水加盖改成防空洞,后来部分成为现今还在经营的地下商城。
退转切五十年,锦江水系周年四季都是清花亮色的,城吼头各个院坝,门洞儿、公馆,几乎都有水井,水也干净,但还是有人要花钱买挑夫从四门河头担进城的水来吃。在我当碎头儿娃娃的时候,就看到过好多莽大汉儿打起光胴胴,穿条火窑裤儿,在北门大河的激流中,用黄桶取水,把多粗的楠竹抬杠穿进大黃桶拽实的木头双耳,壮汉两个两个地打对,鼓起一包子劲,抬上岸边的大板车。装满后,中杠喊声”冒起”,飞挽儿四面应合,在’’嘿左嘿左”的高亢吼声中,朝着既定目标------芙蓉亭、饮涛这样的大茶馆,飞奔而去……
这种用大板车运河水,嗨势跑趟趟的阵仗很大,引来好多人围观,在河边上偎堆堆凑闹热的干虾儿些看得两眼发瓜,直势伸舌头儿。激烈的程度和现在看打皮坨子或者啄足球差不多,硬是扎劲惨咯。
在大桥的石头砌筑的桥墩鱼嘴上,时常看到有钓者把钩儿、鱼坠飞身扬臂”唰”的一声甩得多远,或者搅动转盘疾速收线,这是在扇白竿儿,就是利用激流水势,钩儿不著鱼饵,钓冲水。鱼些被水急冲下来,昏头昏脑,不由自主,挂到哪儿是哪儿,朝上头扯就是,往往有收获,后来,有人把扇白钩儿比喻为无本求利的行当或手段;桥下,由于水量充沛,清沏湛蓝,地势落差形成的巨大冲力溅起洁白浪花,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又舒展又好看。
河边上有些卖饮食的小店子[相当于现在的苍蝇儿馆子]门口好多都写得有”河水豆花”的水牌,也就是说,他们的当家菜就是用店子旁边的河水来点的豆花儿,可见那会儿府南河的河水味道纯正,吃起安逸。
我在想,如果是现在,那些在九眼桥、万福桥,或者其它啥子桥边边上开馆子的,没得哪个老板儿敢这门子说:我就是直接在这儿赶河头舀水煮饭做菜的,我看他娃靠是不想做生意吗咋个?球大爷切吃,还卖个铲铲。
过北门大桥往上水几步路就是北门城隍庙,原来还有庙子在,吼头塑得有十殿阎王、胖官小鬼。肯定是迷信,但泥塑的艺术价值甚高,又含蕴很多说佛劝善的民间故事,似应保留,可惜被拆了。
更怀念的是旁边有一水景,地名北海村,绿水半绕,无比清凉。据说可通海眼,缘由无稽考,大约指与不太远的北门大桥下方的名为大南诲的激流冲水有关系,总之是深不可测令人遐想之意。其上有个茶铺,十分清雅,那时,我几个年纪不大,气运不隹的半截子文青,时常在这儿清茶一杯,闲扯斗嘴或者晒太阳、拽瞌睡,借以冲淡苦涩,即便现实甚为不堪,情绪也还将就,这多半为此时此地的圣洁之水所赐吧。
前几天路过老地方,又见到从电器市场旁边流过来的那条小河,还真是,哪个都不能够再一次走过同一条河,眼前的老相识已经面目全非,两岸修过,有栏杆,周边配景也很洋盘,稍微不雅的是流入府河的截口处水很少,不咋个流,颜色灰暗,有点儿发臭。
多年来,一些事情硬是没有弄巴适,比如说水,我们现在都还在过度消费秦汉古人和历代工匠用智慧和汗水为后人带来的福荫,自己究竟为保持和改善家乡水环境做了些啥子?实在令人汗颜,关得到火的人喃,有的又爱闷整,整臊咯理由一么多,反正他没球得责任;关不到火的人喃,和你我一样,不是骚弄,就是妥眼皮,据说有某官员曾经说过,这个塌塌喜尔撒、散眼子太多,难打整。
说难打整也不难打整,我等虽然嘴巴夹臊,其实都是顺民,懂道理,只要大家喊醒,不搞窝里斗,不在屋头耍横,有事大家商量,不来弯环倒拐,阴到整人,就像当年搬运二哥那样,中杠飞挽儿都展劲,前头拉后头推,再奘再嗨活再沉重的大板车,兄弟伙冒起整,抬都要把它抬过坡坡坎坎,在平阳大坝上快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