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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伤痛选择 地震灾区青川木鱼一位基层干部的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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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4 09:42 | |阅读模式

沉默伤痛选择 地震灾区一位基层干部的心路历程

中国机构网   2009年05月14日 09时27分 
 
 
    新华网北京5月13日电 题:沉默·伤痛·选择——地震灾区一位基层干部的心路历程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李柯勇、储国强

    汶川地震一周年前夕再次见到他,看到的是一脸沉默。

    他是个普通的灾区干部,受过一些表彰,但没多少人知道。他很忙,灾后重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事。还在为自家重建房子发愁,怕贷了款还不起。他也经常说笑,会在饭桌上打酒官司,偶尔发几句牢骚,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我们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去年震后第三天,青川县木鱼镇救援现场:一个细瘦的男人,满身灰尘汗渍,站在小山般的废墟上,挥舞着双手,指挥吊车拉开水泥板,身形如一张紧绷的弓。

    当时正在营救一个被困50小时的人。为摸清情况,他两次钻进水泥板狭窄扭曲的缝隙,只留两只脚在外头,鞋上沾满泥土。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被压的遇难者,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后来,他和别人吵了起来,强硬地说:“没时间了,该冒的险就得冒!”

    两天后,我们又邂逅了他。当时已是凌晨,四处漆黑一团,一间灯光昏暗的厂房里,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搬运整理方便面、矿泉水,他也在其中,满眼的血丝和疲惫,说话都没有力气。

    去年没来得及报道他,但那弓一般紧绷的身影、露在废墟外的脚、强硬的眼神、眼中的血丝,却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听说,这是个英雄,在他的指挥下,从废墟里救出了31个孩子。

    这一年间,他经历了怎样一番心路历程?

    灾难与抢救

    他叫周万贵,51岁,青川县木鱼镇人大专职副主席。灾难来临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成了镇上的最高领导。

    当时他正在木鱼宾馆二楼开会,冲到街上,满眼的断壁残垣,房倒屋塌,树木折断,人群呼号。显然,这是一场前所未见的严重灾难!镇党委书记、镇长都在30公里外的县城开会,一个副镇长已经遇难,手机没有信号,对外联系中断……他意识到,自己责无旁贷。

    他当即把身边的职工拢在一起,分两个方向,组织群众往空旷地带撤离。然后就不停地跑,去小学、工厂这些人多的地方看,又钻进已经塌了一半的医院里抢搬药品……

    这时,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中学!”

    周万贵的心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头“嗡”地一声就大了。他赶紧往中学所在的山坡上跑,边跑边大声喊人。很多群众闻声跟着往山上跑,一会儿就聚集了上百人。

    冲到门口,周万贵只觉全身僵硬,呼吸都快停止了,两条腿仿佛是不由自主地往前迈。还有100米,他想尽快赶到现场,却又希望这100米永远跑不到头……

    人们疯狂地冲上废墟,用肩扛,用手刨。埋得浅的人被救出来了,可是很多人埋在废墟深处,光靠人力搬不动。周万贵对派出所民警说:“你们去调装载机和挖掘机,不愿意来,就强行押过来!”

    装载机来了,周万贵就站在铲斗里,透过机器的轰鸣,大声喊着指挥司机起吊预制板。喊到傍晚,嗓子哑了,有人拿来一个哨子,他就吹着哨子,用手势继续指挥。

    有一次,他正准备爬上铲斗,因为光线暗,还得顾着脚下的砖石,头猛然撞在了铲斗的铁齿上,他当场滚在废墟上昏了过去。缓过来,摸摸被血水浸湿的头发,又爬上铲斗继续指挥。

    层层叠叠的预制板太复杂了,他经常要冒险钻进废墟空隙去查看。余震不断,有人惊呼:“老周,不能去!”可周万贵知道,怕也没用,他在具体指挥救援,没人能代替他钻进来。

    三天三夜,他没合过眼,没吃一碗方便面。到最后,脸上一搓就掉一层皮,站着就能睡着。14日,有人递给他一根沾着泥巴的黄瓜,他在胳膊上胡乱蹭两下就塞进了嘴里。

    生死与无奈

    作为现场指挥者,周万贵的手指向哪里,哪里的被埋者活下来的机会就大些。然而,这是一项痛苦的权力。

    周万贵只能选择先救多的,再救少的;先救近的,再救远的;先救容易救的,再救难救的。四处的呼救和哭声此起彼伏,亲属们绝望地用铁锨撬,用手挖,很多人十指鲜血淋漓。周万贵内心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哀求他的人群里有他的三个外甥,他们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被埋,循声已找到具体位置。那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十多岁,都很爱笑,每次见他就甜甜地叫“舅爷”,小时候还爬到他腿上来淘气。

    他听着外甥的哭喊,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决定。“如果我是个普通人,先救亲戚谁也没话说。可我是个干部,代表着党委、政府,要是先救外孙,老百姓会怎么想?”

    13日凌晨,他的外甥们自己找人把男孩挖出来了,还活着,但失去了一条腿。第二天,又把女孩挖出来,已经死了。外甥们并非不理解周万贵的难处,但心里疙瘩总是难解开。周万贵难过又愧疚。

    至今,周万贵依然认为自己当时的决策没有错,可是他不时问自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能不能再多救一个、再救一个?

    我们看到,说这些时,他眼角闪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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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14 09:46 |

等待与泪水

    地震之后,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直到午夜,才有人告诉他,他妻子出门不在家。第二天才得知80岁的老母亲被邻居救走了。14日早上,又有人来告诉他,他母亲昏倒了,他抽空跑去看了一眼,委托邻居照看,又跑回了救援现场。

    最让他牵挂的是一双儿女。女儿在成都一家幼儿园当老师,儿子在青川县城读高三,地震后两人一直没有消息。他们情况怎么样?他没时间想,也不敢去想。

    14日下午,他正在废墟上指挥吊车,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人群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定神,仔细看,果真是自己的儿子!

    儿子是翻山越岭步行回来的。周万贵把儿子瘦弱的身体紧紧地搂在胸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整三天了,他经历了那么剧烈的心灵冲击,一直没哭过,这时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大滴大滴地打在儿子的肩膀上,怎么也止不住。

    得知女儿的消息是在一周以后了。此前女儿已经给他打了几百个电话,从来都接不通。忽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女儿放声大哭……

    心痛与职责

    第三天15时许,废墟下隐约传来呼救声。周万贵立刻让作业的机械熄火,顿时现场一片安静,大家听清了,是一个细微的女声。这就是被困50小时的女孩何翠青。

    具体压在什么位置?底下情形如何?必须下去查看。于是有了让周万贵永生难忘的一段对话。

    女孩见有人钻进来,就喊:“叔叔,你把我拖出去嘛!”

    “你腿压着呢,拖不动。”

    “叔叔,你不要出去嘛,陪我说会儿话嘛,我害怕。”

    女孩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最后一口气吐出来的,一下一下刺在周万贵心上。他知道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当时废墟下弥漫着浓烈的异味,他只戴了一个薄薄的纸口罩,他一边打着手电察看地形,一边跟女孩聊天,问她叫什么,哪儿的人,女孩边说边哭。

    眼看着一个如鲜花般的生命即将凋萎,周万贵心痛难当。他一咬牙退了出来,指挥救援机械立即采取行动。

    13岁的何翠青也是个不寻常的小姑娘。地震时,她本已跑到走廊上,又返回寝室叫醒正在午休的伙伴,自己却错过最佳逃生时间,右小腿被迫截肢。后来,她被评为全国“抗震救灾英雄少年”。

    面对如此重大的灾难,谁都会本能地恐惧和软弱。可灾区的基层干部没有后退余地,哪怕面对的是生死边缘。

    地震在木鱼镇河流上游造成了一个堰塞湖,5月25日,周万贵带人去那里清理。下午4时许,突然发生6.4级余震,眼看着两侧山坡上巨石裹挟着漫天尘土直滚下来。周万贵心往下沉:这回是逃不掉了。所幸,死神擦肩而过。

    “没有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他说,“你现在看见很多干部都在笑,其实心里还在哭!”

    委屈与愧疚

    8月30日,在街上,一个人突然跳到周万贵面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早就该挨打了!”

    这是个40来岁的中年男子,以前跟周万贵很熟。周万贵一般都叫他的小名“二娃”。听见这个晚辈骂自己,周万贵的火“腾”就起来了,两眼盯着对方问:“为啥子?”

    “你为啥不先救我的娃儿?!”

    二娃的儿子也在地震中遇难。当时二娃的父亲听到了废墟下孙子的哭声,曾经哀求过周万贵,而周万贵实在无法帮他。从外地打工返家的二娃听说此事,就把丧子之痛发泄到了周万贵头上。

    周万贵气血上涌,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想解释,却找不到足够的言辞,最后只迸出来一句:“你的娃是命,我救的娃就不是命?!”

    没见过周万贵指挥救人场面的二娃不明白周万贵说的是什么,幸亏许多知情者在场,一场冲突才化归平静。

    冷静下来,周万贵的愧疚之情又油然升起。毕竟,自己再委屈,也大不过丧子之痛啊。

    压力与生活

    抗震救灾之后,紧接着是更加繁杂的过渡安置和灾后重建。

    起初,周万贵负责救灾物资的收发。当时全国各地的救灾物资源源不断地运来,他昼夜守在物资存放点,清点、登记、搬卸、分发,经常是一整天只来得及吃一碗方便面。

    他还分管集镇受灾居民的安置。木鱼镇是青川县房屋损毁最严重的乡镇,仅集镇部分就涉及1410多户。为寻找建板房的空地,他一户一户地找周边企业和农户商量,还要协调通水、通电、通路。

    重建永久性住房更难,常常是几十户人家住一栋楼,产权状况复杂,意见难以统一。周万贵只能和同事们一栋楼一栋楼、一家一家地去协调……

    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之下,这一年,木鱼镇每个干部都跑烂了几双胶鞋。

    现在周万贵每晚都可以回家住了,尽管也是个简陋的板房。可是,每当回到家,他又不得不为自家的状况发愁。他家房子也要重建,可钱成了问题。除了国家给的补贴,还要贷款和自筹。周万贵说:“我都50多岁了,就这点收入,贷了款何时还得清呢?”

    木鱼镇共有22名干部,全都要重建住房。但他们决定先帮百姓建房,自己最后再建。所以周万贵家建房尚未正式提上日程,这给了他一点喘息时间。

    就在我们再次见到周万贵几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又梦到了地震,又是山摇地动,清楚地看见房子在垮。他惊醒了,四周却是静悄悄的黑夜。

    当过兵的周万贵言语简练、整洁利落,偶尔会把裤脚凉快地拉到膝盖上,颇有些满不在乎的风格。他说:“承受压力也是职责,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带着伤痛继续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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