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天 岗
——通江印象之二
由 之
火天岗在通江县永安镇境内,海拔1500米。火天岗所以出名,是那里的茶太有名气的缘故。据当地人讲,早在5、6年前,火天岗最好的茶就能卖到1800元到2000元一斤的水平。
火天岗在明清时代就有点名气,但不是因为茶。现任永安镇党委书记李先成属于那种凡事都想问个究竟的人。据他考证,火天岗的得名,源自当年那地方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寺庙的和尚不守规矩,老是与当地妇女有染,这事惊动了朝廷,朝廷便派一位巡抚来调研,发现寺庙和尚每每下山赶集都喜欢顺带一些梳子、发膏一类的物事。巡抚于是顺藤摸瓜,破了当地年轻女性为什么老是不知所终的案子。结局是,寺庙和尚要么被判死刑,要么被判流放。寺庙的命运则在巡抚一声令下付之一炬。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半块天都映红了,当地农户遂称之为“火天岗”。
看得出,李先成所言火天岗旧事,虽有民间附会色彩,却也透露出一些古代经济社会的气息。现实的火天岗的确是一处偏僻的所在,但在古代却不然。证据是,山脚下的那条公路,至今还叫201国道,是通江乃至四川通往陕西的一条重要通道。据永安不远,还有一处叫得汉城的地方,是汉初刘邦最为重要的后勤基地和屯兵要所。把火天岗与方圆几十里地联系起来看,不能不说那个年代的火天岗实在是一处可供世人休闲娱乐的好地方。
物换星移。二十世纪,或者更早些时候,火天岗昔日鼎盛的香火终于成为旧事。代之而来的是闭塞、落后和交通不便、信息不畅。二十世纪中叶,中国大地呈现翻天覆地的变化,火天岗因其闭塞、落后及交通不便、信息不灵等等原因而成为那些“阶级异己分子”、“反动学术权威”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们劳动改造的场所。这些人来到那里后发现,此地土呈酸性,气候非常适合种茶。于是在进行艰苦的思想斗争和自食其力的劳作之余开始了艰难的种茶试验。那时候的火天岗,林木昌盛,群鸟翔集,溪流潺潺,远近几十里杳无人烟,无论茶树还是玉米、板栗,每天迎来送往的除了灿烂的朝霞、落日的余晖,再就是鸦声阵阵,松涛轰鸣。
新的世纪,我来到火天岗。已是山花烂漫季节,一条泥碎石公路盘旋行进在崇山峻岭之间。要到山巅之际,汽车抛了锚,我和我的同伴只有步行上山。回头望,满眼翠绿。向右看,太阳挂在有如刀劈斧切一般的山之巅上,同伴说太阳那边叫华家坪,与火天岗一样,因茶成名。
火天岗的茶场,直到我爬山爬得就要绝望的时候才呈现在眼前。哪是一片怎样的绿啊。蓝天白云下,清澈得有如白练一般的溪流绕着茶园流淌,远远近近的茶树,有如整齐的战士,成行成排地站立着。就是在那些散布着乱石的不规则的地块里,茶树们也一样顽强地生活着,并尽力地作着规范的姿态,显现出旺盛的精力。
春风里,一位把自己的青春岁月全部交给了火天岗及火天岗茶场的老同志在蓝天白云的哪一端向我们走来——他,就是闫场长。见面时节,闫场长自嘲地说,我已经不是场长,叫我老闫,或者就叫我“打工的”都可以。今年3月,通江县委、政府鉴于火天岗茶场体制不顺、经营亏损的局面,决定采取市场的手段对其起进行拍卖。竞拍者有省内外6家民营企业,最后为通江罗村茶叶有限公司夺魁。闫场长于是从国有茶场的场长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工资不减,罗村公司再以每月1500元的代价返聘他参加茶场的管理。按理说,老闫是那种得了实惠的人之一,但他却说有点失落的意思。究竟失落什么呢?他没说,我猜想,可能是青春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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