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歌 的 味 道
(诗集《风牵着筝奔跑》——后记)
钟明全
人类最大的特点,就是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同时,能把其中的感觉表达出来、记录下来。包括自己的,包括别人的;包括国家的,包括民族的;包括喜怒哀乐,包括进退忧愁;包括辉煌落寞,包括亘古瞬息。
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母亲?母亲又是从哪里来的?人,又会到哪里去?天上?地下?或者像动物、植物一样,自然地贡献出自己,然后又自然地再次生长,再次牺牲?
我喜欢土。因为,我是从农村出来的。我与土地有过最亲近的对话。我在土里劳动、收获;在土里流汗、流血。年少时,也曾发誓,一定要跳出“农门”,考上学校,去城里工作和生活。即便如此,我仍然在很长的时间里,一有空闲,便往故乡跑,去走,去看,去品味。
那时,我比较爱穿草鞋。用谷草编织的草鞋。那阵,每年都要穿几双。我比较爱穿布鞋,尤其记得,我的舅娘那时给我做的布底子的鞋。用米汤或面羹,在裁剪好鞋样的笋壳上,糊几层旧衣裤弄的布条,做成鞋底形状。太阳晒干后,再用大针穿着用青麻搓成的长线,带着抵针一针一线地将成型的鞋底壳穿透、缝紧。再将用楔头做好的布鞋帮子,用针线将鞋底壳串联缝合。那种鞋,好的时候一年也只有一双,并且几乎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穿出去。那种感觉,那种滋味,令我永生难忘。至今,我也爱穿布鞋,但是,早已不见为我做鞋的那双手,早已不见了那种温暖的感觉。但是,我仍然坚持穿布底的鞋,虽然名字已叫——北京布鞋。
我喜欢吃包谷粑、麦粑。尤其是麦粑,我一定更想吃用全麦面做出来的麦粑。所谓全麦面,就是田野里收获后的麦粒,经过晾晒,用机器打磨出来,和着麦麸子的那种。这种麦面比纯粹的灰面--精面,吃起更有甜味,更有嚼头,更有感觉。即使在现在的面馆里,那种刀削面,我有时也叫师傅不要用刀削,希望他能扯成砣砣煮来给我。
时常喜欢独自一人散步。即使在城市里,我也喜欢走土路,尽量找有土的地方去走路,去感觉,去玩味。当然,我更多的时候是利用一切时间到农村去,走在田野上,走在院落间,走在自然的花园里,欣赏着沿途的美景,感受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天地。因为在城里,我觉得因为高楼街道,因为车流人海,因为灯红酒绿,让人们已不能再像在农村那样感觉到有诗意的美了。即使有,也如有的诗人所展示的,那种城市化、现代化、物欲化所带来的扭曲的、折射的、隐匿的、抽象的、幻化的。严格地说,我不喜欢这种变形的美,我更喜欢另一种纯粹的自然的美。
诗歌,是有文化的人为其定义的。我想,在远古时代,那个时候没有诗歌这种称谓,但是那时的人们却在创造着他们的诗歌。就如而今,我们生活在诗歌的国度里,却难免被诗歌蒙蔽,甚至觉得,诗歌离我们很远;或者觉得,诗歌应该是另一种状态。
事实上,现在的诗歌,很难走近寻常人们的生活,很难走进寻常百姓的心中。不仅仅因为我们的诗人在创作诗歌,在研究诗歌,寻找诗歌创作的规律,追求诗歌创作的与众不同,总想使自己写出的诗歌能够像诗神一样,全身闪耀着光芒,让人们仰望不止,膜拜不止,吟诵不止。殊不知,在这个浮躁多于沉静的年代,在这个人人都不会示弱的年代,人们更多地在物质上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而在精神上,却是用快餐似的、闪电似的、声像化的东西在充塞着他们的生活空间。他们没有时间和你去“谈诗论道”,“咬文嚼字”,“高山流水”,“风花雪月”。他们已变得十分实际,变得只爱看“新闻现场”,只爱知道身边的令他们感兴趣的事。
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们的诗歌如果与新闻比较,其命运的相似点在于:你越包装得好、越粉饰得好,离真实的新闻越远,离人们的关注点越远。有时可能我们更爱看新闻现场,更爱看没有化妆着色、没有胭脂粉黛的“素女”。
有幸和本地的山水户外的驴友们相识,并成为其中的分子。我觉得,这些驴子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诗人。只是,他们更多地不是用语言的样式,而是用他们热爱自然的脚步和心脏。
我愿意在土路上走,走出自己诗歌的土的味道。
2015年6月18日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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