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鲜的七个月
文 | Hyoha-Yim 图 | 网络
2014年4月，我来到朝鲜成为了一名留学生。在这个充满了神秘色彩的国度，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学习，吃饭，唱歌，喝酒。遇见了一些难忘的人，闯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这是个“人以群分”的国度
朝鲜的制度化，从衣服就可窥见一斑。
每一种群体都有特定的服饰，军人、老师、大学生、小学生，就连在十字路口指挥车辆的交警同志也无一例外。人们通过军人的徽章来辨别官职大小，通过服饰来表明身份。
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却又分明透露着一种“人以群分”的感觉。
而在这个用衣服来鉴别群体的国度，我们留学生又成了特立独行的一群人。
为了让穿衣规范化，朝鲜专门设置了“仪表纠察大队”。纠察大队是由几位大妈组成，穿着特定的服装，手臂上绑着显目身份标识的红布，大妈们具备火眼精金，对行人的衣着，头发长度，徽章等等进行检查, 犯错者的名字会被留在本子上，记过。
外国人通常不受限制和纠察，因此作为留学生，我们虽然没有特定的服装，却总能昂首挺胸地在纠察大妈面前走过。
然而也有意外。
“站住！”我被大妈气势吓到。
“你头发怎么没绑起来？穿的是什么？不三不四，袜子超过鞋面是怎么回事？#@%￥#@&……”
“我……”
“别说那么多了，叫什么名字。”大妈生气地拿出小本子，可能从未见过如此顶撞的“朝鲜人”。
“我是留学生。”本想隐藏身份，听听大妈能数出我多少宗“罪”。
“什么学生？我不管你是什么学生，反正你得按规矩办事。别说那么多，名字报给我！”大妈听不下我说的话了，后果有些严重。
“我叫***”大妈把我名字写在了本子上。
“妈妈，可是我是外国人。”原来大妈根本没搞清楚留学生的意思，我噗嗤一声笑了。大妈干楞在那儿，哦了一声，把我名字擦掉了，眼神里透露着摒弃。
被纠察大妈们逮住训斥一遍的理由有很多，比如没有将刘海扎起来，正式场合（比如建军节）没有穿正装，女生正装裙子太短，袜子露出鞋面比要求的要长……总有一个原因，让你成为朝鲜街头的异类。
朝鲜的条条框框总是事无巨细，深究到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就像一个深度强迫症患者，让人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我们是珍稀的“保护动物”
作为少数群体，留学生就像熊猫，算是朝鲜的“保护动物”。
我们总是轻松成为舆论焦点，无论是走在马路上，商场里，甚至地铁车厢中，大家都毫不掩饰地齐刷刷将目光扫向我们。
我们总有许多特殊对待，比如前文中提到的免遭纠察队大妈严苛的仪表检查，又比如我们从踏出飞机那一刻开始便有专门的守夜人（当地大学生）陪在身边，让我们快速融入当地生活，避免我们走丢，以及维护我们的安全。
然而这种对“保护动物”的关注和特殊对待，有时候也会过犹不及。
有一次坐地铁，车厢里早已坐满人。突然有个小学生站了起来，要给我让座。
我第一反应先看了看肚子，扁平的，一点不像孕妇。
“不，你坐吧。谢谢了。”我笑着婉拒了小学生的好意。
“没事，您坐吧。”那小学生用敬语说完，直接把我拉到座位上。
人群的目光齐刷刷扫过来，我面红耳赤。车厢里许多人对小学生会之一笑，投上赞许的目光。而我却丝毫没有被让座后的欣慰感，更多是尴尬和质疑。
朝鲜小学生对待外国人的态度，远不止“猎奇”。是不是因为闭关锁国，信息不流通，朝鲜人民才会把我们这些少数群体和外国人当成贵族，当成上流社会，当成珍稀动物一般毕恭毕敬，呵护备至？
当生活回归淳朴
更显真实
留学生的身份虽然带来了不少困扰，却也让我有了更充足的时间近距离走进朝鲜。
对于许多人而言，朝鲜神秘、遥不可及。平日里只能通过跟团旅游的方式走入朝鲜，不能自由行，更别说在那儿住个一年半载了。作为一个留学生，却有了这样的机会。
平壤的生活平静而简单，因为没有网络的干扰，一切回归原始，连与外界的联系也因为这种不简单而变得真实。
我开始拾起纸笔给家人朋友写起长长的信件；为了跟家人抱个平安，特意跑到高丽饭店（向外国人开放的高级Hotel），花十几块大洋打一分钟国际长途的电话。
这种恍如90年代电影里的怀旧场景，如今真实地在我身上重演着。虽然效率很低，写一封信的时间我大概可以发5封e-mail；虽然费用高昂，每次打电话和寄信都能花去几百块大洋。然而这种传统的沟通方式，却让我重新感受到仪式感所带来的幸福的厚度。
最激动的一刻就是能收到朋友的回信，那真实可见的字体更加形象地表达了我们的感情，而在电话筒里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也感到无比踏实温暖。
舌尖上的朝鲜
和各种板上钉钉的规章制度相比起来，吃在平壤实在是件幸福的事情。
朝鲜的食物店铺就跟衣服一样，会分门别类，兜售与这类食物相关的菜式。店名就是简单粗暴的XX专门店，例如豆腐专门店就专门兜售各种豆制品和豆腐类小菜。在这么多专门店里我最爱的是鸡专门店，味道更加新鲜纯正，相比于韩国的炸鸡，朝鲜的鸡少了很多的调味料，却多了几分肉感。
Photo by 周珈伊
而外国饭店的花样则更多元一些，装潢华丽铺张，火锅，麻辣烫，汉堡包，火腿，热狗等各国食物应有尽有，十分洋气。
因为外汇的缘故，我们总能花几毛钱在本土专门店里吃上热烘烘的烤地瓜和烤栗子，而在外国饭店里，一顿饭四五十块也能把自己撑得饱饱的。
对于普通朝鲜百姓来说，四五十块钱一顿饭的消费水平，已经算是一个难以承担的数字，然而也不乏在外国人饭店里用餐、随便花上几百块让孩子们吃到进口蛋糕的有钱朝鲜人，从中可以一窥朝鲜的贫富差距。
“11路车”下的朝鲜
行在平壤，主要靠“11路车”，也即所谓的两条腿暴走。
虽然有地铁和公车，但即便已在朝鲜待了七个月之久，依然经常感到迷茫。目的地没有公车牌，我们永远分不清公车和列轨的目的地是哪里，会经过哪里，在哪一站下车。然而这仿佛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事情，朝鲜人民的脑海中似乎天生就安装了交通指示器，对每辆公车的行程总能了如指掌。
除了迷路以外，还有拥挤。任何时候，每趟公车和列轨都挤满了上百号人，站在车厢里，我总会害怕公车因年久失修常年向左边倾斜而发生事故。但这种想法应该是多虑的，很多东西看似危险实际上却很安全，就像很多没有来过朝鲜的朋友总是想象着朝鲜生活的落后和艰苦。
简单纯朴
有简单纯朴的美
在朝鲜待了七个月后，我离开平壤，来到了首尔。
在韩国的第一个月，我非常不适应。习惯了远离网络，手机里的各项功能都已经基本忘记，满大街的广告只觉得眼花缭乱，就连咖啡厅、便利店、网吧和酒吧的存在也充满了强烈的冲突感。
我像是个不小心穿越到未来的人，在信息化便捷化的社会里，却突然想念起原始朴素、与世隔绝的好。
想念那些在马路上睁着火眼金睛检查行人穿着的纠察队大妈；
想念那些喜欢在小区和广场跳舞拔河，周末去划船野餐的朝鲜人民；
想念跟我们以同志相称，会每天用干净的红布小心翼翼擦拭金日成和金正日两幅领导人画框的守夜人；
想念墙面上贴满了贴心小漫画的儿童医院；
想念用纸笔传情，要到饭馆才能打越洋电话的日子；
想念玉米专门店，豆腐专门店，还有热烘烘的烤红薯和烤栗子；
甚至想念那个在地铁车厢里为我让座的小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请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在过着这样的生活，而南北统一之事，自然也不是我们外乡人过分参与讨论之事，存在自然有它存在的美。
Hyoha-Yim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客户端下载
发表于 2016-4-1 15: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