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折腾老百姓的秘密

一树幽花

（南方都市报专栏之九十）

     《国语》里面，公父文伯的老妈说：“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逸也。”

     她的意思是，早先伟大的王安置百姓，总选择最贫瘠的土地，逼他们干活，不让他们有喘息之机，所以能长治久安。老百姓累了，就会多思多虑，多思多虑就会变得善良。过得太轻松就会变得淫逸，变得淫逸就会穷凶极恶。肥沃的土地，产生不了像样的人才，就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服啦。

     也即，“苦难是一所大学”。但这不是抒情，而是谈统治术。在专制社会，要想政权稳定，把老百姓饿死不行，但由着他们吃香喝辣也不行。一定要适时折腾折腾，不让他们有闲钱，这样的统治是最牢靠的。

     汉武帝就很爱折腾，打匈奴，搞礼乐，灭南越，征朝鲜，戡闽粤，开西南夷，都得花钱，都得花人力。于是，天下人迅速倒毙一半。随心所欲立法，天下大富豪财产或者缩水，或者坐牢，财产没收。中产之家纷纷破产。普通百姓倒还行，除了死一半，另一半勉强还过得下去。但一般人不会注意这些，只看到了武帝的文治武功。他们说，匈奴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没有伟大的汉武帝，民族不能独立，人民的腰杆挺不起来。但武帝一定会心中暗笑，图样图森破，我有那么伟大？年轻人，要勤学多思啊。

     还是我来带大家思考吧。武帝曾对卫青说：“汉家庶事草创，加四夷侵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

     这段话其实很值得玩味，“汉家庶事草创”，意思是汉朝的基本制度还不牢固，还要加强皇帝的领导；“四夷侵凌中国”，胡扯，除了匈奴经常来抢点东西，其他三边都是你去侵略别人好吧。“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在我活着的时候把不稳定因素消除，先烈打下的江山有变色之忧啊。“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要反着听。正是因为屡次出师征伐，闹得天下骚动不安，而不是相反。“为此者不得不劳民”，其实是说，富人必须穷下去，中产阶级必须没闲空得瑟，穷人必须挣扎在贫困线上。最后一句意为：当然不能搞过火，让老百姓没饭吃也不行。

    好吧。我的意思是：在武帝看来，文景之治的成果，让百姓过得实在太舒服了，连小区老保安都餐餐有肉，这怎么行？搞点战争，折腾折腾老百姓，是有利于统治的，是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的。这和《国语》所言，也是一脉相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