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盏油灯,是盏很旧很远的煤油灯,浓浓的刺鼻的煤油味,黑黑的烟子,如豆的灯火。
就是那盏灯,它曾经照亮过我小小的童年。
只是现在已经再找不到它了,很多后来的人们或许都没有看见过它,不知道它的模样。
所以我迟疑着,一直不敢写这篇文字,我怕写了,自己就回到那片远去了的时光回忆里再回不来了,我怕自己这样就真的老了。
但我还是想写,这个时候窗外正是秋老虎开始肆虐的响午,一片光明的世界是不需要任何灯照的。
那么我只能摸索在记忆里,在老歌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往那遥远得几乎都快要陌生完了的生命最初的起点尽头堕落。是的,我只有这样一直走到回忆的尽头才可能依稀找到那盏老油灯的点点光亮。
哦,这么多年了,那盏油灯还在那孤寂的黑暗里闪烁地摇曳着。
还是那盏老油灯,旧的煤油瓶子,还是我和哥哥写完作业的墨水瓶子做的,用完的牙膏皮细心卷成的一根小指头大小的小细筒,里面正好可以穿一根火纸或者棉线搓的细细的灯芯,每当黑来,被火柴点燃,那盏煤油灯就在老家的堂屋里开始亮了。
哦,那盏油灯终于还在那里,还是和从前那样依旧的亮着,还是如豆的暗黄灯火,还是浓浓的刺鼻的煤油味,还是黑黑的袅袅升起的煤油烟子。我,哥哥,还在那盏灯下忙着做自己的作业,堂屋里母亲在大门边借着那盏油灯远远的微光正忙着砍猪草,母亲的动作是那么熟练,只听见清脆的“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是锋利的菜刀斩断猪草节发出的声声脆响。而父亲则坐在我们旁边,忙着编他的篾背篓,或者静静地抽他的叶子烟喝他的茉莉花茶。
小时候的夜晚总是那么安静,那么漫长,有时候外面的夜风透过木窗穿透进来,把那盏油灯吹得东摇西摆的,有时候也会无情的吹熄,整个屋里一下子掉进深深的黑暗里去,黑暗里只听见父亲一声轻咳嗽,然后是他在暗中摸索火柴盒的声音,最后“嚓”的一声,火柴划燃,他小心地又重新点燃了那盏希望的亮灯。
我的生命就是这样被那盏灯照亮着的,有父亲在,那盏油灯就从来都没有熄灭过的。
啊,这么久了那盏灯依然还在。我小心地凝望着,父亲已经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了,现在那堂屋里已经走得空空的了,只有父亲还守着那盏灯,那盏油灯是如此的安静,如此的光亮地照亮着那间梦想小屋。父亲是不是在睡梦中笑啊?也许只有那盏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