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崃经纬》
永远的怀念（小小说）
刘润鑫
刘文俊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家祖祖辈辈靠种田为生，解放前是穷人，解放后还是穷人。
一九六三年秋，面黄肌瘦的刘文俊年满八岁。母亲送他进入本大队的民办小学读书。小学毕业后，刘文俊又进入本公社办的中心学校读初级中学。看到父母成天含辛茹苦，起早贪黑地劳动，也只能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经济却非常困难，用一角钱，也要精打细算。刘文俊决心要出人头地，跳出农门。他读书非常用功，是学校名列前茅的高才生。
一九七三年秋季，刘文俊初中毕业。由于当时还没有普及高级中学，尽管他成绩优异，仍不能继续升学去读高中，只好回家务农。现在，文弱的刘文俊每天早出晚归，和父亲一道去参加生产队的体力劳动。春耕和秋收等大忙季节，常常累得汗流浃背，筋疲力尽。为了多挣工分，他总是咬紧牙关，拼命干活。虽然看不到前途，也不知道路在何方，但也只能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日子。
那个年代，发出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重要指示。很快，全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简称知青）上山下乡运动。许多大中小城市里的初、高中毕业生都纷纷到农村插队落户，当上了农民。刘文俊所在的古义公社（镇）第五生产大队也不例外，陆陆续续地来了几十个知青。这些城里人，从未参加过农业劳动，对繁重的体力劳动很不习惯；却很乐意参加大队成立的思想宣传队，因为表演文艺节目比田间劳动轻松得多。
由于文化大革命尚未结束，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其余都是目。为了紧跟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把握阶级斗争新动向，斗私批修不动摇。大队革命委员会要不定期举办革命大批判宣传专栏。办专栏需要写字和绘画，那些下乡知青虽然能歌善舞，却不善此道；而刘文俊却能写会画，正好担此重任。每逢办专栏时，他便有了用武之地。每当这个时候，他便又是画刊头，又是写文章，忙得不亦乐乎。由于一个人忙不过来，大队革委会刘常委便安排一个名叫李淑华的女知青来协助他工作。李淑华是一九七五年高中毕业后，响应的号召，到古义公社五大队第四生产队插队落户的成都知青。她同刘文俊在一起共事，时间长了便对他产生了好感。这些知青既不喂鸡又不喂猪更没有自留地，平时除了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之外，便没有多少事了。
这天，无所事事的李淑华又来找刘文俊，俩人在村外的石桥边相遇。刘文俊邀请李淑华到他家里作客，李淑华欣然应允。俩人边走边谈，非常投机。李淑华说：“刘文俊，你的画画得不错，能谈谈你的学画经验吗？”“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可谈啊！只是从小就喜欢画画，画得多了，也就画得比较好了吧？正如卖油翁所谓：不过手熟耳。”“说得很好，还会引经据典呢；你算得上是你们这儿的秀才啊！你的前途一定是美好的，”李淑华表情真挚地说。“前途，我那有什么前途啊！比不得你们下乡知青，随时都有可能被召进城里当工人。农民，永远是农民。”刘文俊原本高兴的脸，瞬间变得忧郁起来，心事重重地说。“今后的事，谁能说得清呢？扎根农村干革命嘛，我也未必就能回到城里去啊！”说到未来，李淑华也表现出一脸的茫然。“我们还是谈些别的吧！”两人说着笑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刘文俊的家。盛夏的阳光把大地照得暖融融的，道路两旁的大豆苗被微风吹得摇摇曵曵，婀娜多姿，仿佛是一群小天使正跳着欢快的舞蹈，夹道欢迎这两个朝气蓬勃的青年；阵阵悦耳的蝉鸣声也令人心旷神怡，无比惬意。
刘文俊的母亲看到李淑华来到家里作客，感到非常高兴，心想：我儿子能和城里姑娘交朋友，真好！她热忱地招呼李淑华坐下后，便抱起一捆稻草进厨房做饭去了。刘文俊则和李淑华继续谈论文学艺术和明天要办“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宣传专栏的事。
午饭做好后，刘母便邀请李淑华共进午餐，并抱歉地说：“我家没什么好菜招待你，就吃点青菜和红豆腐吧，请不要嫌弃。”“谢谢伯母，这已经很不错了，真不好意思。”懒得回家做饭的李淑华客套几句之后，便坐下来吃饭了。
这天，刘文俊下地干活，遇到他儿时的伙伴康康。康康眉飞色舞地说：“文俊，你老弟艳福不浅啊！居然受到城里人的青睐；像我这样小学尙未读完的大老粗，人家连正眼都不愿看一眼。”顿了顿，他又郑重其事地问：“你们两人的事，进展如何？李淑华可是个大美人啊！”“你可别瞎起哄哟，人家比我们高贵，我对她根本就不抱什么奢望。”刘文俊表情严肃地回答。康康满腹狐疑地做了个鬼脸，边笑便唱着走了：“母狗不翘尾，牙狗不会来；母狗一翘尾，牙狗就上来，哈哈哈！”
李淑华还是常常来找刘文俊。刘文俊总是热情接待，有求必应，尽量帮助她解决一些生活和体力劳动方面的问题。
逝世后的第二年，“四人帮”被打倒，文化大革命结束。我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搞改革开放，把经济建设搞上去。中央决定，在全国恢复大中专院校统一考试，培养国家急需的科技人才；凡是初，高中毕业生，均可报考。许多上山下乡知识青年认为进城的机会来了，都踊跃报名参加；刘文俊也报名参加了高考，并且，幸运地以第一志愿被四川省重庆市某重点中等专业学校录取。他年迈的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成天乐呵呵的，心里，比喝了蜜糖水还甜。
春节过后，刘文俊就要去读书了。李淑华赶来送行。她非常羡慕地说：“刘文俊，你果然不错啊！能荣幸地考取中专；我们很多知青都没有考上。恭喜你！你现在可是鲤鱼跳龙门啦。”“你们下乡知青有的是机会，下次还可以去考嘛，不要灰心。”刘文俊安慰她说，表情显得很平静，对李淑华并没有表现出过份的热情。“听说你后天就要走了；今后……”李淑华欲言又止，眼睛有些湿润。
两年以后，刘文俊中专毕业，被分配到本县城一个事业单位工作；李淑华也在半年前被招回城里当了工人。两人失去了联系。
多年以后，回想往事，刘文俊深感后悔和内疚。李淑华漂亮的形像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如云层中的满月时隐时现。
“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矜持呢？分别时连手都没有握过一次；我为什么不同她互留通信地址呢？我好傻呀！
刘文俊流着眼泪，忧伤地喃喃自语。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客户端下载
发表于 2017-1-9 11:52
发表于 2017-1-11 15: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