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源于汉源县老鹰嘴都周公河全长98公里，是青衣江最为重要的支流之一。1938年，著名水利学家黄万里先生来到周公河进行考察，考察的结果让他倍感兴奋：周公河是中国洪枯变化最大的河流之一，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条湍急都河流，甚至可以算作一个标本。所以，一向对河流生态极为苛刻的他，在之后编订的《青衣江志》的序言里写道：“此水清清堪濯发，莫教污染鱼虾殁。谣寝衍溢怀生物，坡陡流丰能郁勃”。而今天，一语成谶，黄老先生谆谆告诫的“莫教”，而今竟然变成了现实。
更让黄老先生感到伤悲的可能是，周公河这条被自己誉为“飘渺玉带”的河流，最终竟然用自己最不喜欢都方式结束了自己的风华绝代。黄万里，这位曾经预测了三门峡工程失败。并且终生反对建设三峡大坝的“没有院士头衔的学科泰斗”，终于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预言了一条小河的受伤——洪枯变化使得周公河成为学界追逐都对象，却也成为了一座座水坝兴起都理由——终于，周公河再无真正意义上的“洪枯变化”，甚至已经沦为了一条人工控制的渠道。灾难远不在于洪枯标本价值的失去，因为河流生态的变化，影响将难以估量。
1、步步有风景
周公河是青衣江中游右岸的一级支流，发源于汉源、洪雅县交接处的老鹰嘴，流经眉山市洪雅县境内称白沙河，注入雅安市境内的望鱼镇称周公河, 周公河流域面积1078km2，河长95千米，落差1757米。
该段河流为亚热带季风气候，同时又在中国内陆雨量中心范围内，气候湿润，植被茂盛，生态环境条件极为优越。流域分布着63种以上鱼类和珍稀两栖动物大鲵。其中，被称为“雅鱼”的齐口裂腹鱼、重口裂腹鱼久负盛名。除此之外，还有8种省级重点保护野生鱼类，20种长江上游特有鱼类。为了保护周公河的珍稀鱼类资源，在四川省人民政府1999年50号文件批准建立一个占地4.19平方公里“周公河珍稀鱼类省级自然保护区”。
流域内风景秀丽，景点密集。从周公山到瓦屋山，短短50千米的河流两侧，分布着世界最大的国家森林公园——瓦屋山国家森林公园；四川省重点省级森林公园——周公山森林公园；被誉为“西南第一汤”周公山地热温泉；有以飞天巨瀑著称的雅安天河风景区；有在学界引起轰动的海子山千亩高山湿地；还有被推为奇迹的“建在石头上的古镇”——望鱼古镇；更有雅安“都江堰”之称的周公堰等知名景点密集地分布在河流干流两侧——正是因为如此密集都景观集群程度，周公河沿线在旅游界逐渐成为一个“步步有风景，眼眼皆不同”的密集风景分布区，并被誉为“自驾游的天堂”。
然而，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这条河流正在发生着悄然的改变，而这一切改变，都伴随着自于一座座水坝都拔地而起。
2、最大密度水坝群
从源头到河口，短短98千米的河道，居然出现了一个1757米的落差——加上周公河上都洪枯变化差值，几乎所有都水电工程学家都能够看出其中蕴含的巨大经济价值。所以，周公河开始受伤。
周公河电站、八角亭电站（周公河电站阶梯扩容）、大石板电站、河坪电站、沙坪电站、将军坡电站、葫芦坝电站、瓦屋山电站——如果我们将这些电站平移到周公河从炳灵到南郊短短40余千米的河道上，我们就会感到惊叹：这是一个世界罕有的水坝密度，平均不足6千米就会出现一座水坝。
如果说，一切奇迹都可以用地名命名——诸如深圳速度——那么，我们完全可以用“周公河奇迹”来命名这样一个现象。
雅安市电力公司和雅安杰森电力公司在开发周公河流域都过程当中扮演了主力角色。将军坡、河坪、大石板、周公河（含八角亭阶梯）均为雅安电力公司拥有；葫芦坝、沙坪则归杰森电力公司所有。
正是有了雅安电力和杰森电力的努力，才使得今天都周公河崛起为川内享有盛誉的水电基地。却也衍生出了越来越多的问题。
2、首先改变的是生物
在河流内部生存的水生生物，无疑是最早感受到来自水坝影响的群体之一。周公河流域，有多种特有鱼类。除了大家所熟悉都雅鱼（隐鳞裂腹鱼模式标本产地和中国唯一生存地），之外，还有鲈鲤（川滇特有种，易危种）、长薄鳅（第三届世界观赏鱼博览会金奖鱼类、长江特有种，易危种）、大鲵（中国南方特有种，极危种）等鱼类。
就周公河来说，作为雅安民众骄傲的“雅鱼”，理所当然成为周公河河流生态的试金石。然而当我用雅鱼来拷问大坝建设对河流生态的影响的时候，却让我万分揪心。
从雅安市水利局的一份报告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最近的30年中，因建高坝水电站和过度捕捞，周公河的雅鱼产量持续性急刷下降：20世纪70年代至80年代，年产野生雅龟20万公斤，其中的一半产于沙坪河段；1990年产野生雅鱼7.8万公斤；1992年产野生雅鱼5.7万公斤；1994年产野生雅鱼5.5万公斤；1996年产野生雅鱼1.2万公斤：1998年产野生雅鱼0.6万公斤；2006年产野生雅龟0.3万公斤。周公河雅鱼栖息地和特有种隐鳞裂腹鱼面临着消失和灭绝的危险。”
如果说过度捕捞能够成为雅鱼数量的下降，那么这完全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事实上，自从解放以来，周公河流域的渔民数量一直呈现着递减的趋势，谈何“过度捕捞”？无疑，水坝的建设是最终造成雅鱼灭绝的罪魁祸首。不过，我可以补充另外一个因素——事实上，当前自然河流中鱼类都消失与农药、化肥的滥用有着极大的关系——然而问题在于，水坝建设造成都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工湖，终于阻滞了河流的流动性，严重削弱了河流的自我净化能力，对于农药、化肥污染最重起到了画龙点睛都作用。
不敢再奢谈雅鱼，更不敢再谈鲈鲤、长薄鳅、大鲵了，因为谈到这些，我们心中总会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愁。
3、河流生态的巨变
水坝建设对于河流生态的影响，第一乃是河流生态需水量。按照国际水坝委员会的通则，所有截流电站、引渠等最多只能截原江、河等水流的2/3流量，以保证河流的生态用水量。在雅安出台的《周公河生态雅鱼产业化综合开发可行性纲要》中也明确提到“周公河沙坪一将军坡10公里河段的雅鱼栖息地抢救试验，要求过水流量小小于10立方米/秒……周公河自然保扩区制定水电站确保1/3生态流量的水资源管理规定，报市人民政府批准实施”。
最后的结论不得而知。根据笔者掌握的数据，瓦屋山、葫芦坝、将军坡、沙坪、河坪、大石板 周公河（含阶梯八角亭）引用流量立方米每秒分别是120立方米每秒、113立方米每秒、43.4立方米每秒、120.6立方米每秒、33立方米每秒、37立方米每秒、34.5立方米每秒，而周公河常年平均流量为14.63亿立方米，一般季节水流量是18立方米每秒，最枯时12立方米每秒。两相比较，心头块垒，自然明了。
更让人回味的是，时任四川省副省长王怀臣曾明确提出：“有些地方要禁止开发。包括国家级，省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及其他具有保护价值的地区，这类区域禁止水电开发。”
可惜的是，周公河电站密布的区域，也正是诸多“国家级，省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及其他具有保护价值的地区”，其中包括“珍稀鱼类保护区”——一个专门对水生生物的保护举措。如今的周公河，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河流生态，包括水域，包括水域下的生灵。
4、居民微妙的心态
在陪同“自然之友”的几位同行考察周公河期间，他们不仅关注着水电对河流生态产生都影响，更关注的则是水电对河流流域内部居民产生都影响。他们的说法是：如果水电能够产生扶贫效应，提升流域内居民生活水平，即便生态有一定损失，也是值得的。
所以，我们所到之处，问到的一个最多的问题是：建电站的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吧？然而得到最多都回答是：没啥好处，政府要建设也没办法的。
确然，所有的电站征地补偿都一次性完成，民众并没有真正从电力利润中分红——他们短期地得到了赔付，却多少失去了自己赖以为生存的土地。当然，自从瀑布沟水电站引起都纷争以来，水电站都修筑对于雅安来说似乎成了一个敏感话题。
更多都居民关注的甚至是眼前的利益：什么时候我们被压坏都公路能够修好？什么时候我们才不会被噪声所打扰？这些都是水电带来的现实影响，至于更多都想法，他们也一笑置之。
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水坝的拔地而起和河流生态的变坏，在周公河已成为一种令人麻木的常态。人们似乎对于大坝都修建，有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思索。
在周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牵着他都孙子给我们描述一个遥远都传说：“十三四年前这条河流游动着许多雅鱼，现在……”他长叹了一口气。而此刻，位于南郊的“小桥流水人家”，只余下了满河滩白花花都鹅卵石。没了流水，小桥少了多少灵动，人家少了多少生机？
5、周公河漩涡：水电强市与生态立市
“水电强市”一直以来是雅安市的梦想。所以，雅安发展水电的心态极为迫切。从事了18年水利工作的市水利局党支部书记李云忠的话说“只要水循环系统存在，水电资源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这样的发展思路指导下，水电开发风起云涌。
相对应的则是，雅安“生态立市”的栖居之梦。雅安号称“天府之肺”，力图构建“中国西部生态乐园”，打造“生态城市”，落脚点只有一个：生态，是雅安一张名片——走了很多很多地方，当我提及雅安，人们的第一反应：生态好！空气好！水质好！
问题在于：按照“大水利”的思路以及中国西部及西部各省水资源综合开发利用的总体规划，在不宜进行水电项目建设的重点区域，要考虑设置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地质公园、森林公园、遗产保护区、生态功能区等相关措施进行保护。在划定保护河段和保护流域区，应该禁止进行水电工程建设和其他大型工程建设。
对于雅安市的水电开发，周公河是个例外——在“生态立市”与“水电强市”的整体思路碰撞下，亦可算为典型的例外。一方面是对于生态环境的小心的保护，另一方面是对于水电资源的大力地开发，两者之间的微妙关系不言自明。可以说，两者之间相互博弈，在这短短的不足50千米的河道上淋漓尽致地展现——而结论已然明了。
6、留下一个谜题
这次陪同考察，让我获益颇多。后来，自然之友的朋友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除了我们面前的周公河，你还知道多少河流的故事？青衣江？天全河？玉溪河？荥经河？宝兴河?大渡河？我陷入到了深深的沉默当中。
PS:发问，论坛如何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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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0 11: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