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海拾趣

残荷雨 · 发表于 2017-3-31 14:25

赶海拾趣

看了山溪的《海南行之二：捞海人》帖子，又引发我很多回忆。不知道渤海湾的“赶海”和海南的“捞海”是不是一回事。以前，我在渤海湾“赶海”，已记不住有多少次了。

为什么叫“赶海”，是有道理的，因为必须赶在某个时间段下到海滩，才能既安全，又能捡到海货。下面讲讲我赶海的见闻，与朋友们分享。

先来科普一下。

大家都知道：海水在太阳和月亮的引力下，要产生潮汐。白天的海水涨落叫潮，晚上海水的涨落叫汐。潮汐每天两次，但不是严格的每12个小时一次，而是每天要往后推迟40多分钟。潮水涨到最高处，或退到最低处，有2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叫平潮期。具体时间各地因纬度不同而不同。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我们的先辈早就知道这个规律了。今天的国家海洋局，每年都要发布沿海各地潮汐观察站，未来每天每时的潮汐变化时间表，可以购买，现在网上可查。常常有情侣或小夫妻，到海边旅游，不知道涨潮时间，又要来点小资情调，跑到礁石上观海听涛，貌似高雅。不觉中，潮水上涨，将他们围困而发生险情。潮汐的时间变化，当地渔民就用不着查了，都装在他们心里。赶海时间是：潮水快退到低潮线时，追着海水，进入海滩深处，利用低平潮的2个多小时，捡拾海货，才会满载而归。

海水涨潮到达最高位置，与退潮到达最低位置之间的地带叫潮间带。山石海岸，较陡的的潮间带，最窄处只有几米宽，海水清澈，深蓝；泥滩海岸，比较平缓，潮间带宽度甚至可达10多20里，但海水浑浊。潮间带和我们常说的海滩还不是一个概念。海滩是我们随时到海边，看见的不长绿色植物的海底露出水面的部分。

赶海充满乐趣和惊喜，常常有意外发现和收获。

在海滩上游玩，只能捡到一些小虾米小贝壳和海白菜（海藻类，可食用）一类的东西。而“赶海”要去的地方，却是低潮线附近，还要向海里走进去几里，甚至十几里，才有丰富的海货。

在渤海湾赶海，常常收获的战利品鱼类有青鱼、梭鱼、撸板等等；贝类有扇贝、蛏子、海蛎子等等。还有海螃蟹和各种腔肠动物，如海菊花、海肠子等等。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渔家男子出海打渔，一般要十天半月，甚至更久。赶海，一般是女人的事。渔民在靠近低潮线附近，设置平行于海岸的拦网。涨潮时，鱼虾沿着沟壑，随着潮水，优哉游哉，到了岸边。落潮时，身不由己，呼啦一下，退向海中。在半路上，被网拦住，再也回不了大海。鱼虾聚集在网下的小沟里。渔民有经验，她们知道，烂泥滩上哪里有沙脊分布。在人都难以下脚的滩涂，他们竟然能赶着马车进去，将拦网下的鱼虾捞回，但往往捞不干净。茫茫海滩，根本看不见人，四处都有拦网，谁要是去捡漏，收获也不会小的。

拦下的最多的是青鱼。青鱼肉少刺多，卖不上好价钱。裹上点面粉，下锅油炸，连鱼刺一块吃了。青鱼身子轻，喜欢蹦跳。一旦搁浅，跳起很高。拦网上常常高高地挂着一些晒干了的青鱼，像硬纸板一样，无人打理。远远望去，像一片片银色的风向标在风中摆动。梭鱼也常有收获。赶海捡到的鱼中，要数塔嘛鱼最好吃。塔嘛鱼最大的特点是嘴巴长在一边，故又名偏口（有人也管比目鱼叫“偏口”）。成肉红色，背面颜色稍深，肉嫩刺少，没有鱼鳞，下锅前，只须把薄薄的鱼皮撕掉。

渤海湾盛产梭子蟹。每年的四月底五月初，是收获螃蟹的季节。每到这个时候，母蟹爬到低潮线附近，刨开泥沙，蹲在坑里产卵。蟹背的颜色一般比周围的泥沙稍深些，并且凹下去一点，很容易就看出何处有螃蟹。飞起一脚，用脚尖将其从泥沙中踢出。螃蟹立马八脚朝天，轻轻松松就可以手到擒来。每个梭子蟹，都在半斤以上。当时还是单身，没有锅灶，几只螃蟹就装了满满一脸盆，只好放在火炉上煮。现在想起来真是作孽，有道是“不打三春鸟，不吃四月鱼”，一只螃蟹产卵后，要孵化出多少幼蟹啊。

海滩上还有一种“鬼子蟹”，只有乒乓球大小，成深红色，眼柄长，生性机警，动作灵活。远远看去，像是大片一动不动的土疙瘩。一旦听见声音，立即簌簌作响，迅速钻入洞穴中。鬼子蟹爪子和外壳极其坚硬，没人吃它。

蛤喇又以颜色和花纹不同，分为青蛤、白蛤和花蛤。蛤喇和蛏子都生活在泥沙中，用眼睛是找不到的。在滩涂的小沟壑边，用脚尖往泥沙里钻，脚尖不断深入泥沙中。一般只需进入泥沙10多20公分，就可以将蛤喇或蛏子挤出来。当然，如果用铁锹挖，就事半功倍，收获更丰了。蛤喇和蛏子肉嫩味美，一般用韭菜或青椒炒着吃，或焯水后凉拌。有一次，我吃韭菜鸡蛋炒蛤喇。可能蛤喇不新鲜，被污染了，吃时满口美味，不一会肚痛难忍，不断光顾厕所。海滩上，要数扇贝最多，壳牌石油公司的图标就是一个扇贝。

海蛎子又叫生蚝，取其味做的酱油，又叫耗油。耗油有独特的海鲜味。做菜时，放入少许，有提鲜的作用。海蛎子长在礁石上，附着在其他贝壳或沉船上。想带着外壳一个个掰下来，很费劲。一般打开外壳，用小刀将肉刮出来。大连人喜欢生吃，从外壳里挑出来直接送到嘴里。故有不地道的人，背地里称呼大连人为“海蛎子”。

在海滩上，你不时可以看到，一朵朵乳白色或微黄色的菊花在水中摇曳。一旦触动它，“花瓣”便迅速向中心收拢，抱成一团。“鲜花”随即“凋谢”。你不必为她感伤。她不是“菊花”，而是一种叫做“海菊花”的腔肠动物。她没有“凋谢”，这是她躲避敌人的方式。海菊花可以热炒，或焯水后凉拌。采集海菊花，不可刨根挖底，因为她扎入泥沙中很深，还没有等挖出来，你挖的坑就被滑塌的泥沙填满了。最有效的方式是用一根有倒刺的棍子直接从花心管子中插入，然后连根勾起。

海蜇学名水母。想看到海蜇就要碰运气了，因为不是随处都有。海蜇是随潮水和海流飘动的。偶尔遇上一次，就是一大片，无数朵。海蜇会分泌毒液，粘上了，就像被蜜蜂尾刺蜇了似的，疼痛难忍。这就是叫它“海蜇”的原因。抓海蜇要使用工具，得十分小心。以前人们爱吃蜇皮（上面的伞状部分），现在讲究吃蜇头（下面暗红色的口腕部分），可能是蜇头有脆劲韧劲的原因。另外一些海滩上的腔肠动物，如：海肠子、海蚯蚓和沙虫，到处都有，用铁锹随处一挖就得。我没有捡过，也没有吃过，因为看着恶心。比如沙虫吧，以前采集晒干打包，卖到日本，人家拿去钓鱼的。我们的人见什么吃什么。

渤海湾看不到珊瑚类的海洋生物。渤海水温低，泥沙多，污染严重，不适合这些物种生长。珊瑚生长条件特别苛刻，只生活在特定的水深、水温和洁净的海洋环境中。

上面说的这些，已经是七十年代的事了。当年赶海，就像捡石头一样，不用直起腰杆，海货俯拾皆是，只需往筐子里装就行了。几十年过去了，退休离开天津时，海滩上已经空空如也。半天或许能捡到一点点够垫筐底的海货，就算幸事了，也都是一些小鱼小虾的。要捡到螃蟹或大一点的鱼，已经是奢望了。要问为什么？很简单，过度捕捞，环境恶化。受利益驱使，赶海的人越来越多。渔民在滩涂，除了布设更多的拉网外，更可怕的是使用铁齿很密集的铁筢子（北方叫“铁筢篱”）一遍一遍的筢过海滩，鱼苗虾苗，被搜刮殆尽。这种掠夺性捕捞的结果，梭子蟹见不到了，就连以前没人要的皮皮虾也少见了。蛤喇倒是有一些，主要在滩涂的人工养殖场。环境恶化的结果，各种浅海海滩的腔肠动物软体动物，迅速减少。海货在海滩上，已基本绝迹。要吃，超市的冰柜里有（大部分都是舶来品）。七十年代，大的母蟹，才卖两角钱一斤（当然，那时工资也低，每月只有五六十元），而今，卖到了100多元一斤，便宜的也要七八十元。现在，渔民只好到更远的深海打鱼。赶海的乐趣已渐行渐远。天津马棚口至赵家堡一带，海滩上长长的贝壳堤，就是历史上海洋生物的繁盛的见证。

近处滩涂没了海货，渔民也“转型”了，搞起了旅游，办起了“渔家乐”。如今的“赶海”，是另外一种方式（如果这也算“赶海”的话）：不用考虑退潮和平潮的时间段，花钱住在渔村的“渔家乐”里。游客再花钱，跟随机帆船出海，看看渔民打鱼，回到岸上尝点新鲜鱼虾，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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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图片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