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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家山的黄昏
（组诗原创）
钟明全
伍山村的伍大婶
当你白发斑斑
还佝腰
在田
栽秧
我便问
你的姓氏和年纪
你说你姓伍今年七十七
我便说我的母亲你可能认识
她曾在六十多年前在伍家乡工作
你却摇头
不认得
伍大婶
见你独自栽秧
我便停下步与你攀谈
你说这秧田我今年不犁不耙
只把干田的草扯净后再关上秧田水
我便看见这秧田已再不像我记忆中的秧田
水不浑黄泥不融泛
秧田水淹过小腿
脚下少有融泥
不见牛脚坑
田坎上的四季豆
挽着竹条棍向上攀爬
下一块田的野草无比茂盛
再下一块田也是两个白发老翁
你说那两个栽秧的也姓伍
我便相信伍家山
名不虚传
远处
布谷阳雀
一个离世的人
让人们唱诵着哀乐
那枚伍家山垭口上投射到秧田里的太阳
投进秧田
泛出晚霞的金光
听妈妈说伍家乡
在我的记忆中
母亲
常说
团堡岭伍家山大良城
团堡岭是我的母亲和我的出生地
团堡乡伍家乡大良乡是母亲工作过的地方
年轻时母亲也和年轻的共和国一样
充满朝气充满理想充满希望
即使耄耋之年的母亲
每当说到这些
她的眼里也会闪光
她的内心也会泛起波浪
母亲说伍家乡是因王兆南命名
王兆南是当年华蓥山游击队的英雄
观阁起义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命留在山村
新中国成立就在英雄倒下的伍家山设立了乡
那时的母亲在英雄的伍家乡奔忙
定和乡亲一样有用不完的力量
那时的农村应该是你追我赶
总在劳动中盼望改变模样
那时的人丁也肯定兴旺
母亲难忘的那段岁月
与山乡共创了辉煌
塑造了公仆形象
在伍家乡住村进户
在伍家乡与民同苦乐
在伍家乡扶贫济危帮困
在伍家乡将党的旗帜高扬
那便是我年轻的朝阳的母亲
那便是那时代留给民众的印象
每当母亲提到那个时代那些地方
我便有一种冲动一种向往
如今母亲步履蹒跚
我便用脚步
丈量
母亲
深深远远的怀想
由懒秧子我想到的农
那时春耕
犹如战场
大人小孩
男女老少
全体动员
一片繁忙
而今春耕
不用耕牛
田间劳作
只有老小
一派萧索
愧对春光
同样的土地
同样的春光
人勤地生宝
人懒地生草
千年的古训
锁进了嘴角
那时种懒庄稼的
定会受到人嘲笑
而今不得不懒种
农村再难有青壮
外出务工的乡亲
不愿农事绊手脚
田里痛痛疯生野草
家中痛痛留下二老
不甘田土荒废的人
也紧跟着季节赛跑
七十八十的老人家
为田为土佝断了腰
种瓜会收瓜
种豆会收豆
种了懒庄稼
仍有懒收获
亲近了田土
才会有金秋
收割油菜的老人
吃过夜饭
走出
伍山农家
沿着池塘散步
看见收割油菜的人
油菜长在路边斜斜的土坎
当它开满鲜花的时候我没看见
当它结满金黄色的沉甸甸的油菜管
我看见一位老者
在黄昏下
收
割
黄昏
独自收割
用铁的镰刀绞割
用满怀温柔的双手搂抱
仿佛搂抱着记忆中熟睡的儿女
一刀一刀地收割一趟一趟地来回
你将它们小心放进那挑秧篮
就像将孩子放进秧篮中
担着儿女赶场串亲
小小心心轻放
害怕油菜
碰伤
油菜是你的孩子
当油菜长得颗粒饱满
油菜也有自己孩子的时候
你搂抱的已不再是简单的油菜
所以当你在夕阳下不停收割油菜时
显得那样自信稳重
幸福
甜蜜
一遍遍
一抱抱
夕阳下
你来回奔走
你说的伍山农家
你抱着油菜和我说话的时候
你说
伍山农家
你儿子是老板
几年前伍山农家开业的时候我来过
那时便知道那个生在伍家山的老板有钱
他在外面打拼
回到家乡
创业
没想到
那个有钱的大老板
就是这位收油菜的长者的儿子
我用钦佩的心
看着粗布的衣
看着劳作的他
老人姓谢
1943年生
应该是
儿孙满堂
孩子在外挣钱后
便想回家乡创业
开起农家乐
灌装山泉水
养起塘鱼
喂起野猪
可时境不好
又再次外出
在你收割搂抱油菜时
我看见你也时不时眺望那个方向
我知道你心里有难言的痛
既为短暂归来的人
也为孤独的
境
伍山农家
何时能乐
为什么我们的土地会苍老
在乡村行走
我发现
脚下的土地
越来越苍老
我的心疼痛
我们的土地会苍老
就像千年古道上的石板一块一块残破
像数百年的老屋卸牙露缝
像年轻人的脸
长满
胡茬
土地
为何你变得苍老
你本该与新生的共和国同岁
当你重新回到老百姓自己手中的时候
那时的土地就像新生的婴儿
像充满生机的新娘
可是为何
短短几十年
你就显得憔悴苍老
让我们的诗人艾青也会再次眼含泪珠
看起到处欣欣向荣歌舞升平的新农村
却再没有欣欣向荣的人口
没有在土地上
跑跳的脚步
人们都爱远离
除了
不能远离的人
不能远离的根
不能远离的土
不能远离的墓
我不知道在世上人们抛弃土地的后果
看着土地一天天苍老我便会大声疾呼
一声声地大喊
土地
我痛
2017年5月4日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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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5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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