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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连载《雪落裤裆渊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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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9 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雪落裤裆湫
                                    
                                     1

  那是2006年除夕的头天下午,周德才的女人跟王桂花在堂屋里说说笑笑的,说着说着就出了门,朝桂花家走去。

  这些日子,这两个女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周德才顺耳听听,倒也听出些名堂。桂花说,开了年想跟端阳去深圳打工。端阳娘的意思呢?缓缓!要是哪天马一民走了,万一寻个合适的人家呢?万一对方条件好呢?说不定就不用出去了!后来端阳娘又说,河对面张木匠就挺合适的,他女人前些年在深圳出了事,手头松活,是个好去处,大年初一都得空,去街上相相呗!她说着说着就给张木匠打了个电话,然后就领着桂花出了门。

  入冬后,桂花有事没事就来周家串门,周德才以为年关了她来收帐。那帐是盖房子欠下的,不多,桂花也没多的钱借出来。后来他又想,人家桂花哪是这种人呢?说好端阳从深圳回来就给她的!哦,原来是自家女人在替她操心那一码事!

  女人间的事,周德才懒得多想!他心里装着好多事哩!

  心里一有事,他就去楼上望望。

  那大半个下午,周德才呆楼上没下来,一直望着远方,望着望着天就暗了,望着望着就打了个寒颤。过年了,化雪天,冷,旧军大衣的扣子快掉光了,风兮兮的,他这才俯身勒了把老谷草往身上围。谷草不够长,草头草尾能够着,就是打不上结。

  草码在门角的砖堆上。新粉的屋子尚未干透,又碰上这雪后绵绵阴雨,墙壁上便布满了水珠珠。石灰味儿夹杂着陈年稻草的霉味儿,一到傍晚更令人不安。

  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雪粒子,越下越密,打在瓦片上,时而清脆时而模糊。天空越来越来暗,远方的县城已模糊,一条弯弯的小路朝南伸去,终归消失于裤裆湫对岸。周德才按亮日光灯,又打了个寒颤。那谷草里居然有动静,一拨拉,露出一只小鼠崽。他扬扬手想一巴掌拍下去,目光却落在了它骨碌碌的小眼珠上,又不忍。

  过年了,自生自灭吧!周德才想着便撩开衣摆,兜起小鼠崽正要下楼,小旺上来了。

  “天没黑尽就开灯,浪费!”小旺推开爷爷,伸手关灯,却够不着,又垫上两块砖头。

  周德才不禁笑笑。

  小旺下楼时,小黑汪汪汪叫了起来。周德才以为儿子到家了,踢小黑时,鼠崽掉到了地上。

  进屋的却是村长四麻子。

  “请麻公公坐!”周德才吩咐完小旺,接着说,“想买点谷草种蘑菇,问来问去才在桂花家收回点陈草,还带回一窝耗子!”

  “端阳到家没?我来拿东西。”四麻子说。

  “你还有脸提端阳?过年了本来不想说你的!那莉琼好不容易怀上了,从深圳回来准备坐月子,你硬把人家送去镇上……”

  周德才正说得起劲,端阳到家了。

  “奶奶呢?”端阳跺跺脚上的泥,问小旺。

  “去桂花家了。说是初一去街上看人。狗咬耗子!”

  “就是!马一民还躺床上呢,也不怕人家笑话!”四麻子笑笑。

  “你还知道马一民躺床上呀?你就不怕人家笑话?”周德才爱踩四麻子的痛脚。

  “老哥又扯远了!哪有的事?”四麻子笑笑,转身对端阳说,“我来拿东西。”

  端阳从包里摸出一个缠着透明胶的方盒子。

  “啥把戏?”周德才问。

  “小三带回来给小菊的,我哪晓得?先拿回去!”

  四麻子刚出院门,唐老幺就骑着摩托过来了。

  “听到狗叫我就晓得端阳到屋了!走,去我家喝酒!”

  “把四麻子也叫上!你不是想承包后山的马路嘛?勾兑勾兑!”周德才说。

  “我去喊。”唐老幺说着就去了四麻子家。

  开门的是小菊。

  唐老幺眯眼盯着她,想把手伸过去。

  小菊拧一下他耳朵,压低嗓门说:“急啥?小三捎东西回来了!从此往后没你的戏了!”

  “东西?啥把戏?”

  “要命的家伙!”

  “手枪?”

  小菊摇摇头。

  “耗子药?”

  “他才没那么傻呢!你打开看看嘛,好家伙!”

  “就这把戏呀?”唐老幺打开盒子,裂嘴一笑,“又不是没见过!”

  他不但见过类似的把戏,还玩过。几年前吧,妻子杜鹃嫌工地上累吵着去了深圳进厂,可去了又不习惯。家里突然没了女人,唐老幺也不习惯,便跟工地上的老王去城里转了一圈,买回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胶皮皮。半年后杜鹃从深圳回来,似乎长了见识,也不知从哪里听来风声,硬把小菊跟他扯一块儿。两人吵了几架,她又去了深圳。小菊的男人小三在外头好些年了,很少回来,这唐老幺先前对她是有那么一点点想法,可人家毕竟是麻村长的儿媳妇,不看佛面看僧面,得顾忌点。但自家女人偏要朝这方面扯,还整得风声四起,唐老幺就随她去了。后来工地上一忙,他就叫了小菊去打杂,一来二去就真有些扯不清了。但这事儿终归让小三知道了,他从深圳捎回话:老幺,莫把老子惹毛了!话归话,这么些年过里,也没听说小三被惹毛了没有。但那时王桂花是劝过老幺的,说小菊在深圳就那号人,这些年守在家里跟公公住一起,闲话一大堆,你又何必趟这潭浑水?唐老幺说大哥莫说二哥两个麻子一样多,你在村里的闲话还少吗?守着一个瘫子一个傻子,不如跟我过日子!王桂花说我就劝劝你,你还真是想多了!

  唐老幺这么想着,王桂花就到了麻家院门口,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是端阳娘,另一个男的不认识。

  王桂花对那男人说:“就这么说定了,年一过我就去深圳,这事儿,得等,慢慢等,急是急不来的!”

  男人点点头,散支烟给唐老幺,便打着手电朝黑水河走去。

  这时四麻子从菜地里回来了。

  唐老幺把那支烟递给四麻子说:“端阳回来了,高兴!都去我家消夜!”

  四麻子看看王桂花,笑笑说:“我正想找你说点事儿呢,走,都去都去!”

  “我不去!吃人家的嘴短!过完年我就去深圳了,免得别人东一嘴西一嘴!”小菊说。

  “你早就该出去了!”四麻子说,“那你把闩好门哈!过年了贼娃子多!”

  “雨天路滑,你也别忘了带上铁棍!”小菊回应道。

  端阳娘似乎想起了什么,哈哈一笑,王桂花和唐老幺跟着笑,四麻子和小菊没笑,脸却红了。

  其实在裤裆湫,四麻子想扒小菊的灰已不是秘密了。谁都知道,他左边的第二条肋骨就是被小菊用铁棍儿给敲裂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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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7-10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标题打多一个“渊”字,小编能否帮忙改一改呀

 楼主| 发表于 2017-7-10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裤裆湫,一般人家的新楼盖两层,小工头唐老幺盖了三层。女儿小晴还算勤快,这屋前房后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快到唐家时王桂花接了个电话,她转身对唐老幺说:“我得马上回去,给马一民煨中药。他又在床上哭天喊地了!”
端阳娘赶紧扯住她的手说:“端阳还没给你钱呢!过年了多少得还点!”
端阳低着头,没理她俩。
“钱没得话总有一句嘛!脓胞!”周德才说着点了点儿子的头。
“急啥呢?反正年后我就去深圳了,到时再说嘛!”
“挤火车,累,胃不舒服,我先回去睡一下!”端阳站起来想往回走,被唐老幺拦住了。
“进去坐坐嘛!桂花事多我就不留她了。”唐老幺说。
“工资没结,实在不好意思哈!”端阳抓住桂花的手说,“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带人去深圳!”
大伙儿等桂花走远了才继续上路。
四麻子喜欢喝酒,可喝不了几口话就多了。
“这些年,桂花确实不容易!”
“哪个容易?”唐老幺说,“就李大炮容易!这后山的马路还给他承包?”
“刘书记的意思!”
“你三天两头往桂花家跑也是刘书记的意思?”唐老幺边说边笑边笑边散烟。
“莫瞎扯!我正给桂花张罗着呢!说好初一去街上看人的,那张木匠就是等不及,天快黑了还从城里跑过来!这桂花嘛,又不给人家一个准星!”
“就你多事!人家马一民出事前多好一个人呀,这种事你也敢想?”
“我想想怎么啦?你还做呢!”端阳娘白了四麻子一眼。
“就是!”周德才嘿嘿一笑说,“这桂花和小菊出去也好,免得在村里惹事!”
“跑两年就别跑了!”四麻子转身对端阳说,“你看李大炮,大棚搞起来了,明年还要养母猪,每头补100元呢!”
“帐都没还清,能不出去吗?小三还叫多带几个人呢!”
“就是嘛,厂里活路多轻巧!小晴也去,都十五岁了,去年差点就跟小芳去了浙江。”
“幸好没去!”四麻子说。
“那何小芳,听说搞传销被抓了。老汉何示仁在坐牢,妈又改嫁,弟弟冬至整天小偷小摸的,哪像个家嘛?”周德才说。
小晴上完菜一直坐门槛上,没跟大人搭白。
“没见过世面。”四麻子对小晴说,“深圳可不比咱裤裆湫哦,那是楼挤楼人重人重的!是不是端阳?”
端阳捂着肚皮皱皱眉说:“小晴小了点,得问问三哥,收人他说了算。”
这酒一喝就是半夜。
四麻子拄着铁棍走小路,他说还有事情没给李大炮交待清楚。大炮的菜棚子在西河边。裤裆湫三面环山,朝县城那面是黑水河,黑水河被后山一挡就叉开了,分成东河和西河,像男人叉开的两条腿,这村便有了这么个形象的名字。裤裆湫地肥水美,离县城近,东、西二山已被规划为旅游区,新农村搞在这里,显眼。唐老幺家的房子原本也规划在西河边的,但他坚持建三层,镇书记刘猫儿觉得不和谐,就让他建在了东河边。
四麻子沿着小路没去大炮的菜棚子,拐弯去了桂花家。桂花家是全村唯一没改建的。多年前,她和马一民去深圳打过工。据说有天晚上,马一民从宿舍三楼跳下去就瘫痪了。这王桂花也不知咋整的,后来生下了马驹,一过就是十四年。马驹挺像桂花的,白白净净,就是长年口水不断,流得胸前一片湿,还有点呆,见人就笑,大家都叫他马傻子。桂花也不介意,自己跟着大伙叫。这些年她就守着父子俩,没再外出打工。搞新农村前,她不但种好自家的地,还把何冬至和唐老幺家的地全收来种了,白天黑夜地忙,又黑又瘦,不像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后来退耕还林没地种了,她便去村里打零工。雨天呢?就去大炮的小店打麻将。王桂花长得周正,人也机灵,学啥都快,在小店里还经常赢钱,后来就去镇上打。可镇上的麻将哪是她能打的呢?没两年,两口子在深圳挣的钱全洗白了,以至于后来建农民新村也只能眼巴巴盯着。但村长四麻子还是帮她的老屋粉得白白的,过年时,多少弄点钱给她。她能从麻将桌上退下来,得感谢周德才那一巴掌。周德才骂她,一个妇道人家,成天死在牌桌上,成何体统?
四麻子在桂花门前站了一会儿,想敲门,却听见屋里有男人咳嗽,又不像桂花的男人,便赶紧退回到竹林里躲起来。
出来的居然是李大炮!
等李大炮走远了,四麻子才再次来到门前。
(待续)

 楼主| 发表于 2017-7-10 08:53 | 显示全部楼层
开门的不是王桂花,是马傻子。马傻子并不看他也不说话,抱着一只小花狗笑滋滋的,一个劲儿地玩它的小鸡鸡。小鸡鸡尖尖的,胀满通红。
王桂花在正屋坐着,头发很乱,外套胡乱地披在身上,也不招呼四麻子坐。厢房的门都关着,隔壁马一民打着夸张的鼾声。
“年货备齐了?”                           
“没!穷人家过年,又不是乡上开大会,讲啥子排场?”王桂花拢拢头发穿好外套,双手揣怀里,恨了一眼儿子。
马傻子丢下小花狗,进了自己房间。
“我今天来不想那个。我晓得,你和大炮已经那个了。”四麻子把钱递给女人说,“你的低保也解决了!过年费嘛,又争取了五百。”
“去哪里争取?哪有那么好争取?是上头给你的过年费吧?我才不稀罕!刚才李大炮给过钱了,一千,说是过年给马一民和小驹添两身衣服!我要了。反正过年后我就去深圳,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一民怎么想?”四麻子收回钱接着说,“敬老院那边我问过了,只能去一个!”
“商量好了。马驹放端阳家。他们家两个老人带一个孩子,得空。除了上头发的这钱那钱,每月我另外补三百,下午跟他妈说好了,就看才叔的意思了。”
“那我先走了,明天帮你割点肉回来。”
“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大炮张罗好了,三十斤,明天刘猫儿来村里开会顺便带来。”
四麻子出了门,刚要抬腿上路,被王桂花从背后抱住了。
四麻子说:“早点睡。明天开会你要上台发言的,感谢这个感谢那个,别眼袋子吊吊的!”
穿过竹林,四麻子站在马路上,朝四周望了望。雨夹雪似乎停了。远处,县城的灯火把黑水河映得亮花花的。
快到自家门口时,四麻子的铁棍没点稳,还是摔了一跤。周德才家的小黑灵性,带头叫了起来,全村的狗便跟着叫了起来。
周德才叫了一声贼娃子,最先爬起来,随后马路上就有手电筒晃动,“有贼”“捉贼”的喊声在三山回荡。
年轻人都回来了!蛮壮观嘛!四麻子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李大炮喊捉贼的事。那晚确实有贼,可李大炮喊破嗓子也就他四麻子和周德人两人追到了马路上。结果呢?周德才逮住何冬至一看,人家就拧了一把窝笋,没别的,扇一耳光又把他放了。
这一回,直到人们确信没贼都回屋睡了,小菊才开了门。
四麻子像是嗅到了什么,对小菊说:“开了年去深圳找小三!不能老让他霸着!”
“老汉你又喝多了!我没说不去!”小菊一边给公公倒洗脚水一边说,“小晴也要去深圳,他求着小三呢!哪里还敢?”
“那个挨炮的!大过年都想咒他。”
“你真是喝多了!小三好歹是你儿嘛!不过,你知道的,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他说他不中用了,还买了这个鬼把戏让端阳带回来!我倒要去深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把他给迷住了!”
躺床上,想着小菊的话,四麻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广播又响了,他又赶紧爬起来。
放广播的是村支书周七明。一首《歌唱祖国》之后,他清清嗓子念《通知》:
“裤裆湫的全体村民注意哈,下面出个通知:今日上午8时,全体村民务必到村委开会……”  
四麻子吃了两个荷包蛋就朝村委走去,路过周德才家门口时,上阶基上坐了坐,想跟端阳聊两句,意思是要出去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外人,打小在一条河里吃水一座山里砍柴,相互间关照一下。
周德才尚未起床,见四麻子来了,便吆喝小旺端板凳。小旺却翻出新书包给四麻子看。
“我爸爸买的。我五岁了,读中班,要考两个一百分!”
“爸爸还在床上?”四麻子问。
“他肚子痛没起来!”小旺说着,跑去马路上望望天,吼道:“天晴了天晴了!开大会了又要照相了!”
“过年还开会?”周德才问四麻子。
“事多,到时你就晓得了。”
搞新农村前,村里没办公室,大会小会全在周书记家里开,开完会吃吃喝喝也在他家里。后来会多了来的人也多了,吃喝的事就在镇上办。办公楼就盖在李大炮隔壁,两层三通,上面三间空着,下面正屋中央挂了几张领导人的像,左边是村镇规划图,右边是一些标语口号,比如“一人去深圳,全家好翻身”“再苦再穷,也不能苦了留守儿童”什么的。
四麻子进了自己办公室,拍拍桌上的大电视。电视机是原装进口的,液晶,显眼。正拍着,李大炮和刘镇长进来了。
刘猫儿拨通周七明手机,他说出完通知就去城里了,来不了。到了8点半,村民们才三三两两地来,来的都老弱病残,外出打工的一个也没到。刘猫儿觉得人太少了,这会开着也没什么意思,打了个电话给县电视台,叫他们别来了,会议精神已传达下去。他打完电话似乎很生气,又交待四麻子:“红旗和灯笼都准备好了,在大炮的菜棚子里,各家各户领回来,挂不挂无所谓!反正电视台不来了。关于扶持王桂花家的事,明年再讲。”
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四麻子很扫兴,自己都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呢!电视台怎么能不来呢?新农村搞点,东西都备齐了,怎么也得露露脸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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