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泸州河】代表人物孙洪章

龙溪老叟 · 发表于 2017-8-22 23:15

川剧【泸州河】著名鼓师：孙洪章四川泸县云龙人，1936年12月——2009年3月。民盟盟员、省政协委员、剧团团委、艺委，1987年评为国家二级演奏员。孙洪章少年时因父母病故，和年幼妹妹相依为命靠乞讨度日。14岁那年，川剧琴师钟建章（泸县云龙人）见他可怜收留了他，把他托付给叙永川剧团的李玉昆（钟建章的师弟）学习川剧打击乐器，先后拜泸州河著名鼓师李玉昆、何百川为师，在泸州群力川剧团又得益人称胡师爷的著名鼓师兼琴师胡玉廷老师的指教。何百川老师见孙洪章天资聪颖，记性好，悟性好，勤奋好学，是块学鼓师的好料，对他悉心培养。孙洪章没读过什么书，眼睛又高度近视，全凭记忆记下成百上千的各种声腔和锣鼓曲牌，掌握了各种声腔艺术和锣鼓曲牌程式，并能熟练地运用。他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1958年成为川剧【泸州河】的当家鼓师。他司鼓发眼手法不拘泥于川剧的老板式（板眼），手法干净利落，不落俗套（鼓签发眼不能出鼓边），使川剧打击乐更具有观赏性，形成了自己的演奏风格。川剧乐队分软场面和硬场面，软场面指管弦乐器，硬场面指打击乐器，有“半台锣鼓半台戏，三分唱七分打”之说。音乐是川剧演出的半边天，而鼓师则是这半边天的灵魂、擎天柱！鼓师需要掌控全剧节奏，用激昂的演奏传达川剧的力与美，在他的指挥下，铿锵的锣鼓声、嗒嗒鼓板声演绎出不同的感情，让人时而悲伤，时而震撼，时而压抑得透不过气来，让观众在这过程中得到满足。孙洪章打戏时认真严肃，气场很足，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台上演员。把他所理解的、感动的内容传递给下手。与他合作的演员、演奏员都会被他的鼓点情绪带动起来。他常说，一个艺人的艺德很重要，“猴狲都要顾戏”、“唱戏不认亲”、“救场如救火”是一个艺人的道德规范。他曾经给我们讲他的一次亲身经历：大北门川剧团演出【红书剑】，男主角梅仲和高珍由韩成之和杨松龄分别扮演。韩成之、杨松龄两个都是剧团的对红星、冒威威！两人却因一些生活小事闹得互不往来，到了见面不招呼的地步。当日要同台献艺，剧团同行都担心这场能否演好。而韩成之和杨松龄各自凭借丰富的演出经验，不吃角食（对戏）好先生台上见！【公堂失和】是大幕戏【红书剑】（上本）中的一折。讲述梅仲和高珍两个好朋友同朝为官，在公堂上为了红书宝剑的丢失和一桩命案赌气失去和睦。这是一折名剧，全剧没有唱腔，以讲口出名，很考演员功力。演出开始两个对红星各自按规定情景，尽情发挥自己的技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矛盾交替上升，马口丝丝入扣，相互刺激，演出非常完美。赢得内外行交口称赞，直呼今天的【公堂失和】看得过瘾过瘾！演出结束后，韩成之和杨松龄后台卸妆碰面，一言不发，同时向对方伸出大拇指！然后各走各的。孙洪章说，这不只是一次高品位的艺术表演，也是两个艺术家的戏品戏德展示！这告诉我们台上的对手戏就要互相刺激，互相配合，不能把台下的与剧情无关的东西带到台上。他说，鼓师必须具备机灵和善变的聪明头脑，有时演员忘记念白或者身段、唱腔、拖腔不够时，这时就需要鼓师凭借其丰富的经验进行“补救”，弥补演出过程中出现的纰漏，避免演员被观众喝倒彩。武戏演员有时由于不慎，在开打、耍刀、枪、棍中出现临时纰漏，这种情况如果鼓师继续爆干鼓，不补救那是不道德的；演员大段讲口后需要换气，此时鼓师给他安一个时间长点锣鼓，可以让演员缓缓气，如果只给一个单捶那就不对了。一个好鼓师，不光技艺好还要人品好，艺德好，才会受到大家的尊重！孙洪章说，戏曲离不开锣鼓，我们川剧锣鼓曲牌里有的是套身段表演专用的，辟如【钟馗送妹】里面有段念“扑灯蛾”：”忙把衣冠整，参拜家佛神”——（套打唢呐曲牌“品锣儿”），演员做整冠和参拜过场。“品锣儿”的套打和表演要丝丝入扣；【钟馗送妹】，钟馗登场的“伴灯鼓”转“鬼眨眼”，“鬼眨眼”也是要套身段动作的。演员必须记住曲牌的拍节才能演好。这类锣鼓套打是固定的，必须要演员去主动配合锣鼓套打。如果演员不主动配合，鼓师是没办法弥补的。还有钟馗参拜后念：堂前一声唤（帮腔）高叫妹兰英！锣鼓用“借母怀胎”转”荷牌眼”，钟馗走向台左，上弓马桌。孙洪章告诉我：你一定要在帮腔完，锣鼓“正四捶”里走到弓马桌啊！要不然你就走不过去了。我问孙洪章为什么呀？他说，“荷牌眼”是用在旦角上场，你一个大花脸要在“荷牌眼”锣鼓里走，不跩才怪。川剧【泸州河】的打击乐在川剧界也算是响当当的。演出【杨广逼宫】，杨广上场，一个“独五毒”锣鼓打出杨广的风流和浪荡不羁的形态。【金水桥】生角放西皮倒板后一个”二巷子”“双竹马”锣鼓会把观众的巴巴掌打上来。那不是随便哪个川剧团都行的。这是需要下手的演奏技术，而演奏技术的发挥更要鼓师的情绪带动。在泸州有两个鼓师能办到——孙洪章和王竹修。林昌亿演出【考红】听到夫人同意招赘张生为婿时，红娘高兴得手舞脚蹈。唱“——与张生报喜讯西厢走走，三百杯谢媒酒我不醉不休。”时有一段身段。孙洪章安了个弹戏“杠子”锣鼓打得你不跩都要跩。跩得观众掌声阵阵，那种欢乐的情绪简直无法言表。孙洪章还是我见过不多的能给演员抠戏的鼓师，一个是纳溪川剧团的黄志华，再就是孙洪章了。在排【打金枝】——（绑子上殿）那场戏，戏里有段表演，即校尉将郭暧抬下，郭子仪紧跟后面，当快台步行至下马门时突然止步了。按要求要转亮子锣鼓表现郭子仪此刻的矛盾心情。可孙洪章师兄说这个亮子锣鼓我安不下去，我问为什么呀？他说你的动作没有提示我啊！这一说让我明白了演员与鼓师之间的配合需要默契，需要表演程式的提示。于是我把动作改成快台步到下马门停住，同时双臂收回重新拉开衫膀左手甩袖，右手耍朝笏。他说，这下对咯！这样鼓师才有时间换眼啊。音乐是时间艺术，演员表演是空间艺术。这两个艺术门类在表现一个主题时需要综合、需要默契。林昌亿排演【归舟】，孙洪章运用鼓点帮助演员表达内在情感，用一个小打，一个鼓点表达他的理解和感受。锣鼓的轻重缓急处处打在演员的内心深处，那怕是鼓签一声"嗒"都打在的眉眼上。他打戏非常投入，演出【杜十娘】，演员在台上哭，他在乐台淚流滿面。他对打击和邦腔人员要求非常严格。他親口一字一句地教。他说：“要带着感情帮腔，带着感情演奏，一个戏首先要自己感动，才能去感动观众”。他给我们打了很多很多的戏，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作为鼓师他要从开始坐到闭幕，熟悉各种戏路，名角唱腔听了很多，在排戏时不只是帮你抠戏，还要对唱腔进行指导。有一次，川校張素煊在泸州演出【前帳会】，祝康宁饰楊四郎，临时要林昌亿赶演余太君。真把林昌亿急坏了，她没演过啊！是孙洪章给她打气鼓劲，教她唱腔，帮助她完成了当晚的演出，并获得好评！他的学生有：张天遂（鼓师），曾大莲，孙文超，林素芬，徐万蓉（帮腔），几乎剧团的青年都得益过他的指教。戏曲程式，音乐曲牌就好像中医的汤头，在运用时根据病人病情要有加有减。锣鼓运用也是同理。有时候要用泻药，有时候要用补药，更有时候要以毒攻毒。我团宋世亮响排【辕门射戟】时，刘，关，张上场该用什么锣鼓呢？他问我团青年鼓师张永年，张回答：当然是”亮子”登场。孙洪章问为什么用”亮子”而不是别的？张永年说，刘，关，张是三国英雄啊。孙洪章说刘备现在什么处境——袁绍之弟袁术派大将纪灵率领十万大军攻打刘备。刘备只有五千兵卒考虑到自己兵力不足，来求吕布帮助的，在这样背景下刘，关，张上场能用“亮子”锣鼓吗？川剧前辈在这里用的是什么——是“大起头”，用的多妙！川剧前辈在如何运用锣鼓曲牌为塑造人物服务是动了脑筋的。不要轻易改动，特别是经典剧目！一招一式那是经过几代人的精心打磨的啊！1961年剧团送孙洪章到省川剧学校短期培训，培训期间他每天晚上都要去锦江剧场看川剧演出，让孙洪章大开眼界，见识了别的河道打击乐与泸州河的异同，要学习他们长处。这次培训他为左清飞打了【贵妃醉酒】、【桃花村】，使他在艺术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上了一个台阶。他在泸州川剧团的获奖剧目【轵侯剑】【归舟】等——担任鼓师，在【红灯记】【龙江颂】【金沙江畔】【安刘记】【雪山红松】等——担任鼓师兼唱腔设计。他根据人物要求进行设计，自己演唱，别人记谱，这些唱段我们至今难忘，经常哼唱。孙洪章善良正直和睦可亲，在家里不摆父亲和丈夫的架子。从不与人争吵，团里老老少少在艺术和人品上都尊敬他，因此送给他几个善意绰号——“金狗儿”（温顺体贴的宠物）——”孙小二”（热情的服务员）——“孙叫化儿”（勤俭持家的男人）。 2017年8月于北京——陈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