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北大渐冻女博士”娄滔如一股暖流席卷而来。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已九个多月的她,留下一份“捐献器官”的遗愿。在清醒的时候,她经常对父母说:“不要浪费资源,不要把钱浪费在我身上”。一个病重者“最后的理性思考”,却让这个浮嚣的社会“再一次”被感动的唏哩哗啦。这到底是一个社会的万幸还是不幸,似乎难以判断。
不管是主流媒体还是公共舆论情绪,对于这样美好的灵魂,自然会投去尊重和惋惜。“29岁”、“北大女博士”,这些华丽而充满美好的氛围里,当被掺入“渐冻症”气质时,瞬间充满残酷。人们一边感叹世事无常,一边却又被娄滔“理性的”的生命观微微撼动。
海德格尔说:“向死而生”。大概只有死的笔尖才能让我们感受到生的紧迫,一旦死亡的阴影稍微放下它的爪子,我们立刻恢复自己败家的本性。只是,这种“最后的边界”、“失去才美好”的逻辑,大概感动多少遍都不会彻底改变我们。生命只有一次,谁都没有资格出来教训我们该怎样去生活才算最完美?
如娄滔这样的“感动暖流”,已经不是头一次出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当绝大多数人抱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识娇纵不羁时,我们不得不承认,感动这种氛围,一直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别人的“生死观”再怎么璀璨,如果不能催发我们去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大抵感动也只是一次简单的“躯体打颤”。
说到底,想从别人的生死中借机反思自己的生活,绝大多数人做不到。贪吃的人继续聚会,爱喝的人终究畅饮,好色的人依旧约炮,爱赌的人每日下注。总之,在焦虑的大潮里,偶尔出现一次“娄滔式”的感动,几乎难以撼动被物欲固化的社会现实。
人们依旧希冀黄金周,热衷逛淘宝,迷恋刷热剧,至于那些沉重的、形而上的,好像总是别人(智者们,悲惨者,不幸者)的事情。从人们焦灼的神情中,似乎在诉说更高阶的生命观。常言道:“我连死都不怕,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仔细想想,更悲壮的说法是,我连活着都不怕,还能把我怎么样?不过,能有如此“清醒逻辑”的人却极少。坦白而言,这个时代里,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去思考生命的终极意义。在他们可触及,能理解的范畴里,或许生命就是“母亲的孕育”和“终老的宿命”。
他们很少层层剥开去看生命的奥秘和意义,终其一生也就是紧盯“生与死”的节点,至于过程里和节点外的意义,好像从来都不重要,却又总觉得的很崇高,这种矛盾的逻辑下,或许就是“娄滔式感动”存在的意义。
实际上,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像娄滔这种“最后的理性思考”是比较朴素的。以人的“正常生死观”去衡量,似乎算是很常规的一种观念。某种层面上,如娄滔这种知识分子,有这种合理的生死情怀,是应该作为一种常态化去理解的行为,而非奉为一种较高的观念去宣扬。
奉为常态并不是否定什么,而是希望这种“生死观”能渐入常人的社会,但过度“宣扬”却不一定会起到好作用,反而无形中在常人社会里筑起一道门槛,让大众总觉得高不可攀,最后也就只能随便感动一下,至于感动之后要做什么,真还是一个问题。
可惜,我们所处的时代,就连感动这种人性中自带的能力,也越来越失去它的功能。感动本是由外激发转向内的思考过程,但这种逻辑逐渐在消退。绝大多数人对于一件事情“所感动的点”,在主流媒体没有渲染之前,竟然都没有主动找出的欲望,貌似所有感动都必须有媒体的提醒,人们才会举起手机械的抹眼泪,从而完成一次所谓的感动。
但,每个人都知道,在自己的死亡来临之前,关乎娄滔的所有细节,也只不过是自己逃离社交鄙视链的重要谈资而已。至于,感同身受,设身处地的神情,终归不会太逼真。我一直觉得,如果,悲剧的感动不能去触及什么,去反思什么;那么,就不要总把感动挂在嘴边。
因为,只有“感”而没有“动”的“感动”,就像皮笑肉不笑的人一样尴尬。既然“娄滔们”已经帮我们打开一扇窗,就不要只停留在一种喧嚣式的感叹中。人总要面对死亡,但生的思考才更具有积极的意义。
如果,每一个人只有遇见死神的时候才开始反思,就算反思的再怎么彻底,也终将毫无意义。所以,当我们在被娄滔感动时,尽量能有所动,要不然娄滔也终究是感动自己的一个符号。而我们只是跳跃在周围的浮嚣因子,也将稍纵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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