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一杯喝不干的老酒,故乡是一段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怀,也是几张清晰又模糊的记忆残片。她时儿幻出一股浓浓的野蔷薇的芬芳,勾引我三魂七魄出窍,游荡在那儿时抢战多轮的山梁。那儿有三尺浅浅的古战壕,玩伴们从掩体墙壁抠出了两颗长满绿毛的子弹。公社武装部长掂在手里,激动地说:这也许是红軍当年遗落的!他们十二个战一士一上,在这儿抵挡了还乡团三天三夜,掩护了乡苏干部安全撤到了区分部,只留下郭排长烈士的遗体……从那以后,我老追问祖母关于红軍到家乡的往事,祖母讲了红軍不少出乎意料的事,他们对穷人总笑脸相待,只把“吃饭”,叫做“把饭”,连连招呼留下的老人:“老乡,把饭,把够好做事……”祖母后来逢人就讲:红軍是好人,足菩萨的軍队,是救苦救难的人!祖母多次对我念叼:“你二叔去投了红,有菩萨保佑,一定要回来的。我们帮他照看好他排长的坟,别让牛去踩踏。”去年回老家后下祖陵园路过郭排长坟前,见平平一块地,青草油油。一打听才知郭排长的忠骨让民政局请到烈士陵园了,他在那儿兴许会对二叔说起我们。
不仅郭排长忠骨迁走了,更令人惆怅的是儿时的伙伴们都如飞蓬飘散,大多不知所踪,而且他们的院落,几乎坍塌殆尽,一眼扫过,尽是断垣残壁,满地瓦砾杂草……昔日的大朝门、小朝门呢?堂屋大门不翼而飞,门上哼哈二将也不知去了哪里!记得堂屋大门上方石灰墙上遒劲古朴的四个大字――“勤、谨、朴、诚”;堂屋内左山墙端端正正写着:“忠、孝、节、义”,右山墙对应写着:“诚、信、礼、让”。儿时不懂它的含义,但写在神龛子两侧墙上,一定是祖人的教训后人的话吧?心里也有点敬畏了。
没了旧时向往的四合院,田埧中立起了幢幢红砖楼,特扎人眼!它神武地占据了五里梯田的龙首、龙腰,透出一股土豪的霸气!还有那条邻村的村道公路,偏不走砂石梁下河去,就从五沟梯田的中沟,劈头到脚把层层梯田尽数拦腰斩断,径直冲下河边山梁,再炸山盘旋而下……如此几道“恶神之笔”,彻彻底底葬送了曾遐迩闻名的“一棒打得水吭”的好风水!真让回乡人扼腕痛息……
我不信阴阳先生的风水说,但笃信大自然环境中日月星辰山水草木是一幅充满无穷奥秘的命运共生图,谁糟蹋它,谁一定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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