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文君井作者吴本婷

大石 · 发表于 2018-2-24 12:52

                                                   夜游文君井

                                                            作者吴本婷

   由于夫家在邛崃，所以我去文君井的次数不算少。但是因为每次都是与别人一道，一边走着一边说话，还少不了坐下来喝喝茶，实际上并不曾细看。今天甚好，终于有机会独往，还可以拜访文君琴社的社长吴女士。
   一进门，绕过高低错落的假山，就看到了一幢船舫式的建筑，名曰：漾虚楼，琴社就在漾虚楼里。雕梁画栋的门窗，挂着精致的竹帘帷幔；内里整齐地摆放着琴桌琴凳，桌上是静默的古琴；墙上有“听琴图”和一些书法作品；书架上摆放着与琴相关的书籍碟片；古雅的茶几和笔架——满是古典的文艺气息。在昏黄的灯光的映衬下，屋内温暖而朦胧。吴女士曾拜著名的古琴演奏家戴茹女士为师，学有所成后，成立了文君琴社。尽管邛崃是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的发源地，尽管相如弹琴众人皆知，尽管古琴早就被列入了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古琴这种古老的乐器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中并不那么受人喜欢。因此，她的学生并不多，只是一种对文化的坚守的信念在支撑着她。今天的她梳着一根麻花辫，自然搭在一边，身着深蓝色的长棉袍，浅浅的笑，气质温婉。她抚了一曲《凤求凰》，手形优美；琴声如行云流水，曲折有致。与琴合二为一的她，仿佛是画里走出的女子。我们坐在船头品茶聊天时，面对着当垆亭和琴台，我竟然有了一种回到汉朝的感觉。
   很快天就黑了，公园里喝茶的人一一散去，一切归于寂静，就只有这楼亮着灯光。晚饭后，来了一个学生。这是个非常俏丽的年轻姑娘，皮肤白皙，身段苗条，是今年当选的“文君形象代言人”。吴女士教她练习大撮和小撮的指法。我不想打搅她们，就走了出去。一看天上，居然是一弯月儿，如小船如香蕉，在空中悠然自得。白日里阳光灿烂，夜里降了温，但不冷。月光固然不明，可是有了四周的高楼的灯光的斜射，公园里还是看得见路的。我走过挂着印有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和《上林赋》的过道，走过水榭，走过八角亭，在后面的一个四合院中的三株银杏树下停留了一会儿。此时的它们没有颜色，有的只是斑驳的剪影。虽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声似乎过于响亮，但是并不害怕，甚至一只猫悄悄到了我脚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也许是它感到有些孤独，也需要依偎一个人呢？
   自然地，我脑子里浮现出了苏轼的《记承天寺夜游》：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是的，很多景致是闲人才能领会的。这种闲人，没有公务的累赘，没有琐事的拖累，但也不是游手好闲，而是要有闲适的心情，更要有审美的意识。他固然是和张怀民一道，但文中没有写一句对话，有的只是他独自的感受和体会。也许怀民真的是无言语，但我以为更多的是他自己不想破坏那份宁静吧。人是很奇怪的，少年时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追求，想着自己以后该如何有成就才不枉一生；然而经过了挫折和磨难后，又想回归平淡。最平常的生活似乎才是最可贵的。诚如我，以前总是忙忙碌碌，再累都觉得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但一旦工作和生活中都遭遇了严重的挫折后，我却仿佛是绝境重生，心境居然完全不同了，以前的那些事似乎都是前尘往事，很快就要化作云烟。唯有放宽了心，才可以认真地观看一座亭子的结构，或者是地上的一片落叶的叶脉。“井上疏风竹有韵，台前月古琴无弦”，有弦无弦不重要，难得的是心里要有琴声。
   公园委实是小了，很快就回到了原处。我特意坐在了漾虚楼斜对面的邀月亭上，欣赏眼前的景致。水池里的水很少，不过不影响我把楼当作船。船中两名女子拨弄着琴弦，跟着节拍器的节奏，稳稳地走着。楼，人，琴合在一起，是那么和谐。寂寂地坐着，冷不丁滴下泪来。不是伤心，而是被这种美好所感动。古琴的声音是独特的，它低沉，它走心。弹琴，似乎并不打算让别人来听，而是自己的情感的抒发，所以它的声音很小。也只有在如此阒寂的夜里，才可以听到琴声。
身外都无事，舟中只有琴，说的就是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