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仓打米

心静自然就凉 · 发表于 2018-7-14 23:29

北仓打米挣学费

在民中读高68级蚕桑班时，我和吴大华的家庭经济都比较困难，我们都要为学费钱发愁。快放假了我们成天都在想假期到哪里去打几天工，好挣点学费钱。绞尽脑汁把邛崃县的边边角角都想遍了也没有找到挣钱的地方。后来我们发动班上的女生帮着我们想办法，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一点信息。

我们和胡稚玉谈起这事，她起先也说没有办法找到临时工。隔了两天她告诉我们，她大姐的对象任哥在北仓工作。那里每年都会找人翻仓。今年正好是任哥管这个事，不知这个活我们能不能做得下来。听到这个信息我和大华高兴地说，没有问题做得动，赶紧叫胡稚玉给任哥说说，我们要去。谁知第二天返回来的信息是，任哥说翻仓这个活很苦，是重体力劳动，特别是粮食热进仓这一个活那简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苦。所以不同意我们去做。我们叫胡稚玉去多多求求任哥，说我们民中校的学生是经受过劳动锻练的很能吃苦，不怕累能做得下来这个工作。可是胡稚玉费了很多口舌就是说不动任哥。我们三人都愁坏了不知要怎么才能攻下任哥这个山头。

大华问稚玉：“任哥在你家最怕谁，或者最听谁的话。”胡稚玉不加思索地突口而出：“还用说，当然是最听大姐的话啰！”“好了，这下有办法了，我们去求大姐，让大姐帮我们说说。”当天下午放学后，我们三个直接到大姐上班的东街糖果店去找大姐。其实大姐一看我们就知道来意，不用我们开口就对我们说，那个活你们做不下来，人家要的是做得下来重体力活的临时工，你们就算了吧，不能开玩笑的。我们不服这个说法，緾着大姐讲了好多理由，大姐说我们胡闹不同意去给我们说情。我们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在学校一商量，除了北仓这个活其他地方实在没有机会了。不行，还得去緾着大姐。接下来的几天，每天下午放学我们三个都到大姐的店上去求她。大姐见说不服我们干脆就不理我们了，等我们在那儿站着没趣。就是这样我们仍然不放弃，还是天天去。

直到有一天我们刚到大姐的店里她就对我们说：“算了，我都服了你们了，你们也不要这儿站了，快回家吧。我今天下班去给你们任哥说说，成不成我可不打包票啊！”我们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大姐出面那有不成的，这事就敲定了。

果然第二天一到班上胡稚玉就兴奋地告诉我们，任哥同意我们去打工了，叫我们去见他一面，要给我们讲一些有关事情。后来我们到胡稚玉的家中见了任哥，他给我们讲，就我们几个女生可不行，起码再要几个有气力的大男生组合起来才能行。组合好了，放假了再到北仓去找他。我们千恩万谢地全答应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我们根据任哥的要求，在全年级的班级中物色了几个长得牛高马大有力气的男生。有齐中仁、袁松全、王育志、等四个男生，（女生有吴大华，胡稚玉，封碧江和我。）当我们把邀请他们一起去北仓打米挣学费的事告诉那四个男生时，他们都高兴极了。

放假的第二天我们男女一行八个人，一大早到北仓去找任哥。任哥看见我们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很满意，立即把我们带到一个仓库门前，打开仓板，哇，堆到顶的小麦，任哥说：“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一仓的小麦搬到外面的晒场晾晒，晒好后再收进仓。任哥给我们交待好后就走了。我们几个分了工，吴大华和胡稚玉两个在仓房里面负责装筐，我们其他人就用肩把装满麦粒箩筐扛到晒场晾晒。

等把小麦全运送到晒场摊开，我们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坐下来休息，这时任哥给我们送来了茶水。休息了一会儿我们便去把麦翻一翻让其受热均匀。到了下午3点多钟的时时候，任哥来通知我们可以将麦收进仓了。我们来到晒场，头上烤着，脚踩在麦粒里面烫得很痛。随着挡板越加越高，我们得肩扛箩筐足踩着木梯进到仓库里倾到，那里面的温度起码不少于50度，一进去炽热的高温扑面而来，顿时汗如雨下像是在洗桑拿。咸咸的汗水浇得人不敢大睁双眼，汗水入眼又痛又难受。我们不管男生女生没人顾得上擦一把汗，都是不顾一切地干活。这下我们深切地体会到了，热进仓的威力，不要说小麦里面的小虫要被高温烫死了，就是人在里面多待点时候也会被烤死的。

晒完了麦，任哥安排我们去打米。在一个有着几百平米的大仓里面有一条打米的生产线，仓库的中央那座稻谷堆成的山格外抢眼。

任哥细细地给我们讲解生产的流程及注意事项，又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安排好每个人的岗位。

我负责给打米机喂稻谷，封碧江负责把从打米机里出来的连糠米装筐，然后拖到风簸机前，袁松全两手抓住筐子的两边，双手用巧力就将筐举到了风簸机的漏斗上，再把它倒入风簸机内让风吹，使米和谷糠分离，吴大华就在这里负责用筐接吹净的米，这时进入下一流程—筛米。

在这里这套筛米机的功用主要是把混在大米里面的少量的稻谷清理出来。胡稚玉和其余的三个男生就负责这个工作。只见齐宗仁和王育志一齐伸出两手抓住箩筐的边沿同时发力，六七十斤箩筐一下就从地下举了起来，齐宗仁身形稍转肩膀就稳稳地接住箩筐，然后迈开大步迈向筛米机那高高的栈桥，在栈发桥的最高处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将肩膀一斜筐里面的米就乖乖地流进筛米机了。下面胡稚玉负责用筐接从筛米机里出来的米，这时候一个男生就负责把这米搬运到旁边的地方堆放。任哥看到男生们干活时的潇洒利索劲放心地笑了。任哥手把手耐心地教会我们整个生产流程，一直到我们得心应手才离开。

这就是当时的打米过程，在现今看来多么落后，费劲。任哥走后我们干得热火朝天，看着稻谷山越来越小，而米山越来越大，到了下午六点下班的时候，米山大大超过了稻谷山。几个男生说我们干脆不回家就在这里吃晚饭，一股作气，加加夜班，做完才休息吧。大家一致同意，说干就干，机器又欢快地响起来。

等做到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我觉得非常疲劳，浑身酸痛，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为了赶上进度不让机器空转，我咬牙坚持，手上机械地干着。我看了看吴大华，只见她一边艰难地干活，一边不时地捶一下腰。再看那些男生，个个显得手脚没有那么麻利，显出了些许疲惫样子。

但是大家还是坚持着没有一个人喊累，到了晚上一点多的时候终于把一座谷山消灭了，变成了一座白生生的米山。大家累得坐在地山上。整个北仓除了看守粮库的人而外只有我们几个在干活。

我们只好回家休息，等第二天上班了，才能让工作人员验收。谁知坐了一会再起来，双腿犹如灌了铅大家都不会迈步了，咬着牙站起来，强逼自己移动双腿。我可是从小做惯体力活的都累得够呛，可怜大华和胡稚玉两个身体比较弱的人竟然把这么重的体力活也坚持下来了。哎！人的吃苦耐劳潜力真不可小看。

回到家我洗脚发现自己的一只胶鞋里面装满了红红的血块，袜子和脚粘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脱下袜子，虽然脚上满是血，但是没有发现伤口一点也不觉得痛，顺着腿上的血迹往上查才发现膝盖头有一个蚕豆大的伤口，相应的部位的裤子上也有一个小的破洞。我这才赶紧洗干净伤口，抹一点红药水，用医用胶布贴上。

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可能是专心干活，忙得都没了感觉。我分析是干活时因为太累了步子不稳不小心在打米机的轮子上碰了一下，当时没感到痛也就没有看看，血都装满了鞋子也不知道。多年来我只要看见这个伤痕，就会想起来我们在北仓打米的往事。

第二天我们早早地来到北仓粮库等着任哥来验收我们打的米。八点多钟任哥来了，只见他拿一个金属杆往米山里面使劲一戳再抽出来往左手心一到，一把白米就在他的左手上了。只见任哥右手伸出一个指头，在左手心拨几下也不说话，把米往米山一丢，又到几个方向取了米在手心看看，见任哥不说话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家不约而同地说：“任哥，合格吗？”他还是不说话，又到一个地方取了样用手拨了拨，然后走到我们面前一伸，“不合格要返工！，一把米就有三个谷子。”一听说不合格要返工，大家一下子泄气了，我们几个女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任哥见我们那样，笑了笑，“没关系最多再干一天，我把筛子给你们调调，把米全部重筛一遍。”虽然大家都是很累了，但是也不能半途而废啊！

任哥把筛子调好后，大家咬着牙又干了起来。最可佩服是大华，她居然也把这样高强度的劳作坚持了下来，她的精神感染了我，干起活来也不觉得那么累了。通过这次劳动我对大华刮目相看，我再也不觉得她是弱不禁风的了。在大家的努力下，到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消灭了一座不合格的米山，新造了一座白生生的米山。在夜深人静时完成任务了，经过任哥的检测终于合格了，我们挣到了足够两个学期的学费。这次的打米经历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财富。有这样的经历垫底，以后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还能怕那些艰难困苦吗？

后记：今天下午我写好这篇文后发给当年参加打米的同学齐宗仁，让他看看有什么写得不妥的需要修改的地方。晚上他给我回复如下：

“ 当年没有什么把黄谷加工成大米的专用机械，粮食部门自己更没能力加工，只得请当时的县农机排灌站用农用拖拉机作动力加工出大米（当时的拖拉机有东方红，丰收牌）。

任哥，名任朝馀是排灌站派到北仓加工大米的主管人员。拖拉机打米要打两道，两道后要随便抓一把不能超过两个粒谷子。

写得好很真实，50年后回忆起来更是五味皆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