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周丕冲
我的母亲今年九十三岁了。
一九二六年母亲出生在一个佃农家庭。母亲从小就勤劳，朴实。她十二，三岁就能帮助家庭栽秧，灌田。当时农村有一种田叫高水田，这是用一种叫做″龙骨车"的工具浇水的田。母亲每天晨曦就去浇水灌溉秧苗，到了太阳当头才回家吃早饭。年复一年帮助家中撑起生活的重担！
母亲是勤劳而坚强的。
16岁，母亲就嫁给了素未蒙面的父亲。父亲生的高大帅气，只是在那个缺衣少食的日子帅气是不能当饭吃的。父亲呢，是一个憨厚、内敛又硬气的人。家中哪怕是缺个农具母亲叫他去隔壁家借，他都是不会去的。可想而知，家境困难时，免不了是母亲要腆着脸去东家借西家凑。后来回忆起那段日子，母亲对父亲还颇有微词。母亲生了七个孩子，养活了我们五个。在她还没有糊涂前，总会絮叨起那些苦难和不易，时间长了我们就觉得烦了……再后来，我们想听，她却不说了。
回望那些苦难的日子，似乎还能感受到腹中的饥肠辘辘，还能听到屋内的弟妹哭闹。而母亲永远是默默劳作，忍嘴挨饿的那一个。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时候她既要照顾我们，又要下田挣工分。由于母亲勤劳能干，能言善辩，当时还任过初级社的妇女队长。母亲炼就了一种干炼，倔强的情格。在小农意识严重的传统农村，很多邻居能接受你一如继往地艰难度日，却见不得你比她们过得好。巴不得你不如她们，这样心理才算平衡。在那样特定的环境下，耳濡目染母亲的言行，我从小知道要勤劳、坚强。如果说，我们姊妹弟兄养成了善良、勤劳、坚强不服输的好品格，那一定来自于我们的母亲。
母亲是朴实而睿智的。
有件事让我刻骨铭心，当时是生产队，队里的春耕种子的保管室就在我家的“龙门”内。那是一个春耕季节，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保管室被盗了！由于在“龙门”锁了的前提下被盗的，所有，叫我们三户人自查。那真叫“狗咬狗”啊！我的母亲太直率了，认死理，大家怀疑是我三伯父干的。她也一点不包庇，一查再查。结果，扛不住舆论的压力，三伯父被逼疯了！两家人成了仇家。到后来真相大白，是当时队里的干部监守自盗。这件事给我的印象太深刻，对母亲打击也很大。
在那个没有规则，沒有法制，马善被人骑的年代，母亲不畏强权，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里里外外一把手精心操持家务。但是，“冤枉了三伯父”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一直以来最遗憾的事情是自己读书少。因为没有文化就会受人摆布，被人利用。所以，她千辛万苦，苦口婆心就盼着我们这一代，我们的下一代能多读书。因为，在她朴实的内心里坚定地认为只有多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不被欺负。她用她的一生给她的子子孙孙树立了一面旗帜:勤勤恳恳做事，明明白白做人！
母亲是固执而幸福的。
在父亲离世之后，她一直坚强得不见一滴眼泪。可是，一次在带孙女上坟的时候，她在角落上里低声的咕叨：老头子，就让你的子子孙孙给你磕头吧！我是不会磕的！你想都别想！谁让你走的那么早，丢下我一个人……听着这些话，孙女忍不住偷偷抹眼泪：奶奶这大半辈子太苦了！也或许因为这样，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把孩子们留在身边。80岁开始，母亲逐渐糊涂了——她患了老年痴呆。她已记不得那些带给她苦难的人和事，她的世界从此清净了，单纯了。她的目的达到了。我们弟兄姊妹从此分工协作，轮番护理母亲，陪伴母亲。再怎么忙，都会带着母亲。一如当年，她拖儿带女出工干活儿一样。
去年母亲不慎摔了一跤，股骨骨折，在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的精心护理下已然康复。现在下地可以走几步了。这种情况在九十岁高龄人中实属少见。这和我们一大家子的精心照顾分不开，更和母亲倔强的性格分不开。她虽然糊涂了，身体素质也严重下降了，但是她认定一个理，就不会服输。她要站起来，她要自己走。她不穿成人尿裤，她不安静地躺着，有时固执的像个孩子。我想她即使思想糊涂了，她的潜意识却还是要“折腾”的。因为，在她的人生信条里生命在于“折腾”。母亲，用她的余生又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不服输！
因为母亲的存在，我们这个大家庭团结地更紧密。我们感恩母亲，是她让我们懂得了生而为人的不易和坚持。回望她的一生让我们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生。但是，我们比母亲幸福，因为我们受的苦痛远远不及她；然而，我们又未必能如她一般幸福，老来之后四世同堂，儿孙常伴……
一枝笔写不尽人间酸甜苦辣，一句话道不完世上百态万千。诗云:
百善孝为先，中华万古传。
羊报跪乳恩，燕知反哺念。
幼小父母犊，暮年儿女伴。
人生如过客，花甲必循环！
戊戎枫月——邛人 周丕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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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0-16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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