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高桥街道（旧名神潭溪）系列之——八台山

韦平

八台山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八台山有观音庙，庙里供奉着观音菩萨，算起来是有仙的。但即便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八台山观音庙香火最旺盛的时候，其名气最远也不过巴中、平昌、南郑、汉中而已。这算不算有名呢？我想，在名声基本靠口耳相传的八、九十年前，也应该算是有点名气了吧。我家靠近三合泥坝，房子后面是公社，公社后面是粮站的三合泥晒场和粮库，粮库后面就是八台山。虽然被人称作八台山，其实它不过是三星寨梁边上一段距山脚大路约60米高的陡峭山崖。之所以被称作八台山，是因为陡峭山崖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七八个长满高大树木的平台。是不是只有八个，没人去专门数过。既然叫八台山，应该只有八个平台吧，我想。八台山脚下，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大路。沿着大路，往上可以通平岗、人和、石板、大河，往下可以去往长征、下两。八台山不高也不大，但古木参天，植被丰茂，巨石堆叠，坡陡岩峭。山崖半坡处，一道如刀削斧劈的整体巨石横亘其上，巨石表面被厚厚的爬岩姜和扁竹叶覆盖。
站在巨石顶部的平台放眼望去，神潭溪一泓清流尽收眼底，一条街道一览无余。八台山背后是三星寨山坡上的层层梯田，梯田后面是大片茂密的松树林；八台山对面，隔河相望是苗家山满山偏野的青杠树。每到早晨，八台山雾气氤氲，紫气蒸腾，远远望去好似人间仙境。于是，神潭溪陕西会馆便联合街上其它会馆，于清同治年间，在石壁上依岩凿像，就坡建庙。庙宇的设计者和凿像的工匠大多来自南郑小南海观音庙。经过近两年时间的开凿，一座红柱连廊、翘角飞檐、青砖黛瓦的庙宇便傍山而立，掩映在八台山浓密的树林中了。庙宇虽然不大，但布局却很周全。位于二楼的大殿，殿门开在左侧，沿着一条蜿蜒石梯从山脚大路拾级而上可直达殿门前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平台。进入门厅，但见大厅烛光摇曳紫气弥漫，从庙宇屋顶垂下的道道黄色帷幔在缭绕的香火烟雾中透出几分神秘。向左一个转身，就是凿岩成像的神壁。神壁上，一尊神态端庄、慈眉善目的观音菩萨端坐其中，两边分别雕刻有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在他们周围还凿有送子观音、判官、韦陀、散财童子等等大小不等表情各异的几十尊石象。鎏金披红的神像，在烛光的映衬下，透出微微光芒，不时飘过的缕缕烟雾，更让菩萨显得威严庄重。为了让信众香客对观音庙心怀虔诚，观音庙特地从汉中请来了一位比丘尼主持庙里日常事务。于是，这座小小的庙宇，自首次开门迎接香客之日起，香火就十分旺盛。四面八方的芸芸众生，怀揣各自不同的愿望，虔诚的来到八台山，从大路旁的石梯开始，一步三叩爬上庙门，然后在比丘尼的引导下，朝着各路神灵焚香祈祷，顶礼膜拜。观音庙所依靠的那段整体巨石山崖，很久以前在地质运动的作用下与山体分列开来，在巨石与山体之间形成一条长约150米，深约10米、最宽处约2米、最窄处约半米的裂缝，神潭人称之为“洞子”。众多的信众香客来观音庙烧香，因为庙子仄逼，他们便在庙里拜过观音烧过香之后，到洞子里歇气休息。
绝大多数人拜观音，无非是祈求神灵保佑家人平安，六畜兴旺。于是，做生意、盖房子、妇女怀孕、母猪下崽甚至母鸡抱窝请客吃饭，有人都要去庙里许个愿。一炷香寄托自己的愿望，保佑生意兴隆，地基稳固，儿孙满堂猪满圈，宾客盈门家禽满院……。如了愿的携带不菲的供果来到八台山，向观音菩萨虔诚地还愿；而没如愿的人们不仅不会抱怨神仙的不灵验，反而会在深深自责自己是否对神明有所不敬的同时，携带更丰厚的供果到庙里再次许愿。一来二去，八台山观音菩萨十分灵验的消息一次次被前来还愿的香客们证实，他们除了自己顶礼膜拜，还添盐加醋将自己如何在观音面前许愿、愿望如何得以实现、甚至还编造一些在实现愿望的过程中，观音菩萨如何给自己托梦，菩萨又如为其指点迷津，助自己实现愿望的过程。渐渐地，四邻八乡的百姓，真的相信八台山观音菩萨不仅灵验而且法力无边。光绪末年，当观音庙第一位比丘尼示寂时，前来悼念她的信众香客挤满了八台山。不仅神潭溪街上人头攒动，连观音庙后面的梁边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为了纪念这位来自陕西汉中的比丘尼，神潭人在八台山脚下的大路旁为她修建了灵塔。到民国初年，观音庙又有两位比丘尼示寂后在那里修建了灵塔。小时候，我们经常去灵塔那里玩耍，喜欢用手去触碰灵塔上那些雕刻的人像景物。文革时，三座石塔作为四旧被拉倒了。香火旺盛的直接体现就是庙里的供奉多。供奉多了，庙子附近的讨口子也多了。在人们虔诚膜拜观音的同时，对讨口子的认知也在发生变化。一些衣衫褴褛，年长的讨口子不仅得到神潭百姓的尊敬甚至被神话。在八台山观音庙香火最旺的那些年，众多的讨口子分列在庙门前的石梯上，按照他们自己的规矩按等级占据不同的地方。前去庙里烧香、许愿、还愿的香客们拾级而上，个个都心甘情愿地施舍给讨口子们铜钱、吃食。那时的人们普遍相信，讨口子睡岩洞吃百家饭，不仅通神更能制鬼。于是谁家修房添丁，谁家婚丧嫁娶，谁家小儿夜哭，谁家背时倒运，也会把讨口子奉为上宾，期望以讨口子的造化给自家带来好运。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观音庙香火旺盛的同时也让后面的“洞子”得以兴旺。起初，庙里雇人将洞子出口处一块二三十平方米长满杂草荆棘的斜坡进行平整清理，无非是想给爬上山来烧香拜观音的那些年长的腿脚不便的香客们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而街上脑袋灵光的人却从中发现了商机。洞子冬暖夏凉，裂缝顶上纵横交织的藤蔓被经年累月的枯枝败叶覆盖，即可避雨又能透光。于是，有心人便将洞子加以整理，不仅在洞口摆桌子供人喝茶打牌打麻将，还在洞中开起了小吃摊档。每到观音菩萨的生日，过年过节，去观音庙求神拜观音的、许愿还愿的，去洞子喝茶聊天的、打牌赌钱的、乘凉闲聊的不仅将八台山上山的石径挤满，更让洞子人满为患。从对岸苗家上望过来，八台山就好像一块密密麻麻爬满蚂蚁的石头一般。四十年代后期，时局变化对八台山观音庙产生了较大影响，到解放前一二年，去庙里烧香的人急剧减少，洞子也随之衰落无人问津。
观音庙依岩而建，常常遭受雨水侵蚀，霉烂蠹虫更是家常便饭。香客多时，庙里尚能每年维修，没有了香客们的供奉，观音庙很快就因为虫蠹雨蚀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几年功夫，观音庙就变得摇摇欲坠了。为了保证安全，也为了丰富神潭溪街上的川剧文化，56年，神潭乡政府决定将八台山观音庙拆除，庙里的最后一位居士，——人称“八台山二姐”也被乡政府安置在神潭檑坊一处空屋居住，拆庙遗留的材料用于修建新戏楼。庙子拆了，但好多人还是对观音菩萨心存敬畏，还是悄悄去观音像前烧香磕头。洞子没人摆摊开牌局卖小吃了，但住在梁边上的人还是喜欢穿过洞子走捷径往来于街道和住家之间。于是，端坐于岩石上的观音神像依旧金箔覆盖熠熠生辉，那条窄窄的上山石梯照样干净整洁为上下行人提供方便。有一天，有人发现靠近大路的一段石梯，石条被人撬走了。人们诅咒，用最难以入耳的脏话唾骂偷石条的人。但这并没阻止一些需要石条的人，个别修房子盖猪圈的人家，开始偷偷摸摸去那里撬石条，后来索性在白天明目张胆地将石条往家里抬，人们看见了最多不过侧目而已。不到一年，整段石径的石条便被人全部抬走。就在一些人或明或暗地撬走石条的时候，街上居然还有人觊觎观音菩萨的金身。观音身上覆有金箔，神潭溪人人皆知，因为心存畏惧，谁也不会想到去打观音菩萨金箔的主意。可总有胆儿大的人，一直在打着观音像金箔的主意。
连续几天有人在傍晚看见一个黑影在观音菩萨那里逡巡时，便爬到八台山。仔细一看，发现是上街里一位居民正手持小刀在马灯的照明中，小心翼翼地刮取观音身上的金箔。在街坊们一片诅咒声中，那人并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相反，索性不再避讳而在光天化日之下刮取金箔。有人报告给乡政府，希望政府出面加以干涉。可因为观音庙已经拆了，可用的东西都已经收走了，观音神像并没有被当成文物加以保护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因此，乡政府并不愿出面理会。几天功夫，一尊金灿灿的观音菩萨，就被那家伙给刮成了一身冬瓜灰。好在难度较大，观音菩萨的眼睛嘴巴耳朵没被他刮尽，这才让今后的人，终究还能辨认出观音那端庄典雅的神态。刮回去的金子，据说买了不少钱。在人们的咒骂声中，那人两条腿都长了恶疮，一边花钱一边治疮，钱花完了，疮没治好，人也死了，——这是街上所有人的希望。可事实是，那位刮金箔的人，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已经八十多岁了才因病去世。至于当时长没长恶疮，有人说长了也有人说没长。吃五谷生百病，身上长个疔疮毒疖，一定要将其与刮取观音菩萨的金箔联系到一起，也只是为了满足人们心中那点点惩恶杨善的天真愿望吧，——如果说刮观音菩萨的金箔是恶行的话。六十年代初，神潭溪街上的小孩子们对八台山脚下那三座石塔，并不知道是谁人建造，何时建造，因何建造。街上有位叫江结奉的老人见我们一帮小孩爱在那里玩耍，才给我们说石塔是观音庙尼姑的灵塔。江结奉的本意无非是要吓唬我们小孩，不要去那里胡闹，可我们却并没有将石塔与坟墓联系在一起，因此并不害怕。倒是到了观音菩萨像前，抬头仰望观音菩萨那张庄重的脸的时候，内心总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观音像石壁下方有一个长不过五尺宽不到一尺的平台，站在平台下方的坡地上抬头仰望，隐约可以看到平台上有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小时候每次去那块坡地，总是对那个木匣子充满了好奇。好几次包括我在内几个胆儿大的“天棒槌”们，鼓足勇气想方设法爬近平台想去把那个木匣子取下来，可临到跟前还是退却了。心里总以为，那个木匣子可能具有某种神力，一旦取下来，就会天崩地裂。
家住三星寨的一位妇女，有个怪毛病，只要一怀上小孩，就会发疯；小孩生下来后，又恢复正常。有一年，这位妇女又怀孕发疯，便独自一人爬到观音像前，将平台上的木匣子和其它当年拆庙时遗留在那里的垃圾全部扔了下来。我们上去看稀奇，才发现木匣子不过是一块表面绘有图案的石块。知道的人说那是庙里一个神像的垫脚石，经历了长时间的日晒雨淋，石块上的图案已经黯然失色了。六十年代末，我们一帮小孩已经长到十一二岁了，每天除了上课也必须为家中分担一些家务，比如扯猪草。那时，街坊邻居几乎家家都喂猪，太多的人去田边地角扯野猪草，近处山坡野地早已没有什么野猪草可扯了。除非你花时间走远路去别的地方，可要是那样的话，把我们这帮小孩累死也把家里的猪喂不大，就更别说喂肥了。为了完成父母交代的硬任务，我们只好结伴去偷八台山后面梁边上农民地里的苕藤子。为了掩人耳目，下午放学后，我们便背起背篼跑到八台山脚下灵塔那里玩耍，看看天快黑的时候，便爬上八台山，或从洞子钻出或从洞子旁一条淹没在杂草丛中的大约八十度倾斜的小路上爬到梁边上的红苕地里，以极快的动作偷割苕藤子，然后顺着原路悄悄回家。有一年，梁边上一块大约两亩大的红苕田被我们一帮小孩偷了个干净。背上背着偷窃的红苕藤子，一趟一趟地从观音菩萨的眼前经过，现在想来，都觉得那真是罪过啊，罪过！
二十多年前，七八岁的儿子顽劣不羁，母亲便将他带回神潭溪老家请人算命。先生说，这家伙命大命硬，唯有拜观音菩萨当干妈方能步入正轨。可怜老母亲，带着孙子就上了八台山，婆孙俩虔诚地跪拜在观音神像前，作揖磕头。还别说，我那除了睡觉终日不得静坐一小会儿的儿子，在观音面前居然规规矩矩，仰着一张充满童真的小脸，眨着一双水晶一样无邪的眼睛，有模有样的顶礼膜拜。只可惜，一旦离开八台山，顽劣的心性照样我行我素，难以驾驭。——看来，认观音当干妈也终究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去年回神潭，专程去了一趟八台山。庙子重新建了起来，菩萨像也塑了不少。曾经被泥巴石头堵塞了的洞子也被清理干净，还铺上了水泥地面。洞子出口处原来看起来比较危险的边坡，已经由政府出钱进行了整体加固；一处存在垮塌隐患的巨石，也正在被一个专业施工队用钢网做加固处理。走进庙里，仔细看看庙子和新塑的神像，总觉得庙子不像庙子倒像农家吊脚楼，而塑像不仅工艺粗糙，神态也很呆板。好在观音菩萨还是之前那尊石象，只是身上被人披挂了太多的红绸，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走到庙子右侧的平台上，觉得脚下软软的像是踩在厚厚的草垛上。仔细一看，才发现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鞭炮纸屑。  看来，如今的八台山庙子，香火又开始旺盛了。

3098160346

lovekool

http://bazhong.ganji.com/fang6/3661188959x.htm
正直滨江大道，黄金口岸，门市招租

xiaoping88888

一切众生
皆具如来智慧德相
只因妄想执着
而不证得

韦平

八台山算得上是高桥的一处历史古迹了

823843020

联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