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高桥街道（旧名神潭溪）系列之——大小沙坝

韦平

大小沙坝

流水哗哗，小桥人家，一弯沙滩，木楼黛瓦。一条起起伏伏的石板路，串起多少童年的欢乐哦；大小两个沙坝，不是揉搓着儿时心中那软软的牵挂。

流过神潭溪那条清澈的小河，在苗家山脚下转了一个大弯。流水在大弯中经年累月地冲刷、过滤、淤积。于是，一个沙坝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终淤积成了具有三个足球场面积的沙坝，——我们称之为“大沙坝”。隔着一道三丈高的土石梁，还有一个两个篮球场大小的沙坝，——我们称着“小沙坝”。小沙坝是因为大峨包石从山体上坍塌入河道后，阻碍了正常水流速度，才使砂砾得以沉积，然后逐渐堆积而成的。从街后三星寨山梁上看过去，河对岸的大沙坝好像一弯新月。从月亮尖、月亮腹到月亮尾，铺呈的峨卵石体积由大变小，表面形状也由粗糙变得光滑，最后一段却是面积虽小但沙粒洁净细密绵软的沙坝。夏日，孩提时的我们，在明媚的阳光中，赤身裸体仰面倒在松软的砂砾上，双脚伸入细浪荡漾的河水中，那份舒适那份惬意至今都难以忘怀。我哥比我大九岁。六四、五年，他在下两中学读书。有年暑假，哥和他的几个同学去河里游泳。在我的央求之下，把我也一同带去了大沙坝那段河道。开始，我只是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着哥和他的同学们在水中游泳打水仗。虽然羡慕，虽然渴望，但年龄太小更不会游泳，也是能乖乖坐在岸边石头上眼巴巴的望着。终于，哥的一个同学提议要把我带到河里去。为了安全，我哥极力反对，但禁不住其他几个人的怂恿。在我一双大眼的渴求中，我哥终于同意把我带到水里和他们一起戏水。那一刻，心中那份激动，那份喜悦，满满的全都表现在了双手双脚和脸上。虽然飞快地脱了个精光，哥却让我现在岸边等着，他和一个同学正给我准备一个可以让我浮在上面的游泳包。游泳包用裤子做成。那时，人们穿的裤子的裤腰不是穿皮带是穿鸡肠带的。前面没有开档，裤腰上穿通一根我们称之为“鸡肠带”的细绳用以将裤子固定在腰上。将这种样式裤子的两个裤脚最下端用细绳栓紧，两个人用手将裤腰处最大限度地成矩形绷开，然后从高于水面尺把高的空中，快速将绷开的裤腰扎入水中。如此，在表面张力的作用下，涨满空气的裤脚子就形成了两个形似浮筒的游泳包，最后将裤腰处的鸡肠带扎紧，简易游泳包就做好了。随后，哥将我从岸上抱起来放在游泳包上。虽然哥当时也不过十四五岁，但我觉得他手好大，劲好足，依附在他胸前觉得很有安全感。赤身躺在两只涨满空气的裤脚子上，在哥和他同学的护卫下，我被他们推着向大沙坝游过去。兴奋不已的我，双脚不停的上下乱弹，双手更是在水中舞动不停，阵阵水花伴着哥和同学的笑声，一起来到了大沙坝边缘。感觉到双脚能够踩到河底了，我一个翻身从救生包上滚到水里，在水里打了一个滚儿，然后爬起来就蹦蹦跳跳地跑向大沙坝。能够记得的，那是我第一次在大沙坝玩耍。赤脚踩在松软的细沙上，脚底那种微微发痒的感觉很奇妙，不经意用劲踩在较粗的沙粒上，就有抑制不住要笑的冲动。因为年龄相差较大，哥和他的同学都在河里游泳，我只好一个人在沙坝里玩耍。虽然没有伙伴，但大沙坝对我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于是便一个人光溜着肉嘟嘟的身体在沙坝中来回蹦蹦跳跳，捡拾岸边的贝壳，跪在河滩上玩沙。那次和哥同在神潭河中游泳是平生唯一一次两兄弟一起下河洗澡的美丽记忆，也正在于此，大沙坝才在我心中有了不一样的位置。
上小学一二年级时，街上的男娃儿们大多学会了游泳。我小时候体型矮胖，又不喜欢运动，学会游泳比其他几个发小晚了一年。父母担心我们偷偷下河不安全，所以私自下河游泳时绝对不允许的。一旦发现，轻则被骂的狗血喷头，重则使牛条打得你沟子后头莫得一点好肉。为了避免下河游泳被父母发现，我们一般不会去大小峨包石滑石板那里，而是从发小欧平娃子家中的楼板门下到他家屋后大石坝河岸边。那里地处讨口子滩最后一段，虽然水流比较急促，但水深比较浅，而且对岸就是大沙坝。暑假天，上午完成大人交代的捡柴扯猪草的任务后，下午几个发小便相约去欧平娃子屋里，然后一起下河洗澡。一群孩子齐噗噗下到河中，在水里以各种姿势尽情游泳。游得累了，便来到大沙坝，一字儿排开坐在细软的沙滩上。一双赤脚懒懒地伸进水里，任由细微的水波在脚上荡漾，那种似被一双大手轻轻抚摸的感觉不仅舒服而且还有催眠的作用。午后的骄阳虽然热辣，但在河水中游得久了，身体同样感到冰冰凉。于是，照在身上的太阳光却正好弥补身体失去的热量。赤脚漫步在大沙坝，身体享受着日光浴，那种惬意又何尝不是属于那个年代的童趣呢。在童年的眼睛里，大沙坝很宽广。长长的一弯沙滩，从上到下分布着大小不同的卵石、河沙。从沙坝最上端到最下端，卵石由脸盆大小、饭碗大小、鸟蛋大小、胡豆大小一直到黄豆大小的粗砂粒、最后到细软的河沙。在洪水冲力和卵石重量的双重作用下，从卵石到细沙，一路悄无声息的变化。大沙坝尾部的河沙，颗粒大小从水边向岸上逐渐变粗，在离岸边一丈的沙坝里形成一道黄豆粒大的粗砂带。不同质地的砂粒，有的像宝石闪闪发光，有的似玻璃呈半透明状。再往后走，便是沙土参杂的斜坡，杂草青藤覆盖其上就像一层绿色的地毯。状如新月的大沙坝，中间面积最大，碗口大小的卵石密密麻麻铺在沙滩上。其中夹杂着好多石灰石，也就是我们小时候大人口中被念成“广”的“矿”。
当年，白色的石灰是百姓建新房粉刷墙壁的重要建材。为了赚钱，林场的人在大沙坝后面的苗家山脚下挖了两个烧石灰的大土窑，烧石灰的原材料就是他们去大沙坝捡的可以烧石灰的“矿”。峨卵石种类繁多，并不全都是“矿”，人们需要从众多的卵石中将“矿”挑选出来。游泳时，看见林场人在大沙坝中断捡“矿”，我们就会主动去向他们献殷勤，竭尽所能帮他们捡 “矿”，不为别的，就为以后偷橘子或苕偷藤子被抓住不至惩罚太重。 自以为看过了林场人捡矿就学会了如何辨识真正的石灰石，可当我兴高采烈的捡了一大堆去向人家表功的时候，却不料其中几乎没有矿。不服气，再细看、再比较，再捡拾，然后人家就再摇头，如此反复，然后究没能学会辨识矿。上初中时，我们一帮孩子也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那时，父母不再限制我们下河游泳，滑石板虽然离家最近，但我们多数时间还是喜欢跑到大沙坝那段河里去游泳。不是害怕父母看见，而是少年的心中已经开始萌发那懵懵懂懂的情愫了。游到大沙坝，小伙伴门一字排开坐在沙滩上，双眼在对岸岸坡上那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木楼上搜寻。窗户紧闭的是谁家，窗户洞开的是谁家，窗户半掩的是谁家，窗户半闭的又是谁家。哪扇窗户后面坐着哪个女同学，那个女同学是在看书还是在向我们窥看。女同学的爸妈是否与她在一起，父母是不是又在对她指指点点。小伙伴们想入非非的猜测，肆无忌惮的妄言；可真正面对心中喜欢的那位女同学时，却又昂然仰面假装没看见。于是，每次到大沙坝游泳、玩沙，一双眼睛总会快速定格在那长长的一排木楼中的某个特定房间，然后在心里幻想着各种可能美好场景。有时沉入幻想太深，猛然惊醒，才发现整个大沙坝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虽然，这不过是毛头少年的维特式烦恼，但从此，那个单纯孩子的心中已经有了莫名的躁动，而大沙坝却又多了一个承载儿时望楼兴叹的空间。相比大沙坝，我们去小沙坝玩耍同样频繁。
夹在一道土石梁和大峨包石中间的小沙坝， 虽然只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但沙子很细很软。每次我们在滑石板上玩累了，就会或游泳或绕道大峨包石背后到小沙坝上去滚沙。身穿窑裤儿，全身倒在细细的沙粒上不停的翻滚。在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的细沙上打滚儿，一种被灼烧被摩挲的感觉，让身上肌肉既有些刺痛又有些发痒。滚来滚去中，很快，后背前胸的肌肉就开始发红，此时刺痛感更加明显，灼烧感也更加强烈。在忍受着欲罢不能的强烈刺激下，再跳起身来跑到河水中。于一热一冷、热砂刺痛与河水轻抚的巨大反差下，享受着属于纯自然的浪漫。不像现在的孩子，我们小时候都较少患感冒之类的疾病，应该于此有关吧。每年冬天，俞家沱的渡船会被拉到小沙坝上去维修。拉上沙坝的渡船，一侧船舷被人推起后露出船底，然后用木头支撑以方便维修。于是，船工、沙滩、渡船、小河、峭壁石岩就构成了一幅精致朴素的水粉画。那时我特别喜欢从搭在小峨包石下面河道中的简易便桥跑到小沙坝去看人修船。冬日的暖阳下，细软的沙滩上，铿铿锵锵的修船声响中，蓝天绿水的包裹间，那份放松那份悠闲，无需刻意铭记却至今还萦回在心田……

韦平

儿时的记忆是纯粹的记忆

韦平

大小沙坝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