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晒簟
高义奎 平乐大碑山上的杨篾匠赶夜路去高场卖晒簟,闹了个很经典的笑话。 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中期,是农业社大集体生产的时候,农业社不准社员私自搞副业,当时叫做“割资本主义尾巴”。“五匠”(指泥水匠、篾匠、石匠、木匠、改匠等做手艺者)人员必须要按规定及时向农业社缴钱评公分,才准许你做手艺。所以杨篾匠白天不敢明目张胆扛晒簟到平乐去卖,只好连夜偷偷去赶高场。 这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半夜,天有点点昏昏月亮,杨篾匠就把两床晒簟捆好,扛着上路了。 杨篾匠扛着晒簟,高一脚,低一脚地摸黑前进。不料走到岔路口,分错了路,昏昏董董地来到一条河边。又没有桥,怎么过河呢?下河一试,水还有点深。他想,反正是黑夜,也没得人看见。于是,就把衣裳裤子脱下来裹成一团,塞进晒簟筒筒头,扛起晒簟就下水,向着对岸走去。走到河心头,水都快要淹齐肚脐眼了。杨篾匠好不容易才过河上岸,放下晒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就去晒簟筒筒头拿衣服来穿。可是,衣裳裤子却意外不见了。他惊惊慌慌地趁着昏昏月亮回头往河里去找,河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大概是在过河时,衣服滑落到河水里冲走了。这下他可心慌傻眼了。原来,杨篾匠下身只穿一条独龙裤子,没有穿内裤。此时的杨篾匠已是浑身赤条,一丝不挂了。等天一亮,怎么见人呀?他急忙沿着昏暗的河边,使劲搜寻了一阵,什么也没有啊!这时,远处传来鸡叫声,怎么办?!怎么办?!只急得杨篾匠团团转。 忽然,前面亮起一处灯光。杨篾匠望着灯光走近一看,是一户茅草房人家。借着窗户透出昏暗的煤油灯光,他发现这户人家屋檐下的竹竿上晾有衣服。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摸过去,收了衣裤就急忙退回来。心想:“昧良心出于无奈啊!”反正没有人知道,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穿好衣裤才丢心了。杨篾匠又扛起两床晒簟继续前进,到了高场竹器市上,天已大亮了。 原来杨篾匠夜偷衣服的那户茅草房人家姓李。天亮后,主人李大嫂出门来,发现晾的衣服不见了,急忙四处寻找不着,便知道被撬杆儿(贼)偷了,十分心慌。你想,那年头,买什么东西,如香烟、火柴都要计划供应,每人每年才发一尺八寸布票。当时就有外国人讥讽我们“两个人合穿一条裤子”,意思是说要两个中国人一年发的布票凑在一起,才能缝一条裤子啊!杨篾匠之所以才穿一条独龙裤子,也是因为布票太少了呀!这户李大嫂家也一样很穷,甚至更穷,衣服肯定很少。眼下衣服被偷了,拿啥子来换洗呢?你说咋不心慌嘛!于是,这李大嫂就去找大队管治安的民兵连长报案。民兵连长仔细讯问情况,经过认真分析后,就叫她和自己一路上街去找衣服。 二人迅速来到高场,四处找寻,终于在竹器市上发现了情况。李大嫂一眼就认出杨篾匠身上穿的就是自家的旧蓝布衣服。你看那衣服疤又重疤,特别是肩膀上和客膝头上的几块大疤疤更显眼。.于是,急忙上前找杨篾匠要衣服。杨篾匠先是一愣,内心惊慌,继而故作镇定,矢口否认,并振振有辞地反问对方说:“捉贼拿脏,捉奸拿双。你凭什么说我穿的衣服是你的?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不信,你称二两棉花纺(访)一下,看我是不是那道(偷人的)人!”硬要对方拿出证据来。天呀,哪里来的证据嘛!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杨篾匠内心有愧,却貌似大方地松了口,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大嫂不要生气,你的衣服丢了是事实,但真的不是我拿的。再说,我不可能光屁股扛晒簟来卖呀?不过我很穷,我看你也很穷,令人同情。我这里有卖晒簟的四元钱,如果不嫌少,你就拿去缝一件衣服吧!”说着,便随手拿出四元钱,递向李大嫂。当时四元钱能缝一件新衣服了。杨篾匠的言行,让李大嫂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一脸羞涩。民兵连长一看也真没办法。况且杨篾匠愿意出钱,就算达到目的了。便不再深究,就顺势下坡说:“唉,有话好说,不伤和气嘛!我看就这样算了。”那李大嫂见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接过杨篾匠递来的钱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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