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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团坝村——木板门上粉笔写下的名字 （散文组章原创之七）
钟 明 全
在行走过的所有村子中，我是第一次见到，户主的姓名，被人用粉笔书写在户主的大门或板壁上。
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只是注意了院子里有没有人，房子里有没有人。后来，我们注意到，凡是房子里没有人的大门或板壁上，都会有人用白色的粉笔书写上名字。每当我们看到关门闭户的房子的时候，我们就会在他们家的大门或板壁上寻找，看看这家户主的姓名。同时我们也便知道，这家人，已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了。或者至少，在某个阶段，这座房子是人去房空了。
一个用粉笔书写着的名字，便代表着没有人在家的家庭。
一个没人在家的家庭，便用粉笔书写出这个家庭的存在。
在随后的行走中，我们发现，一座座的房子院子，空空落落，不见人影。
当我们在大路上，透过一丛美人蕉，看到一座房子的房檐下，挂满了一排排晾晒着的，留有包谷衣子的包谷条子，我们心中便一阵兴奋。因为像这种带有包谷衣子的包谷条子，用一根根绳索或者篾条悬挂，晾晒在屋檐下的做法，在我们这个地方是极少见的。加之，在家的人本就不多，能够看到这些晾晒的、熟悉却已然有些陌生的谷物，早已非比寻常了。同时，院子里，宽大的地坝里，用花胶纸摊晒着一大片金黄的谷子。双扇的木大门，大大的洞开，我们感到一阵金黄色的欢喜。要知道，金黄的谷子和包谷，可是人们必不可少的口粮。有了晾晒的东西，一定会有晾晒的人。我们走进这个晒满粮食的地坝，大声地喊着主人家，可是没有人应答。走进屋里看，也不见一个人。这时，同行的丁丁，看到铺满地坝的晾晒的谷子，便不自觉地勾起了她对过去岁月的记忆。禁不住，她用木制的推耙，将满地的成片的谷子，用推耙一行一行的间隔着推开。她的这种做法，是为了便于将贴近地面的平摊着的厚实的谷子，理出一些行行或路路，将晒不到太阳的谷子，翻到面上来照一照太阳。丁丁戴着她的疑似草帽的遮阳帽，干得津津有味，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其他的人，则在院子内外、房子内外四处拍照。他们懂得，拍这样的房子，拍这样的谷子包谷，拍这里的屋前屋后，有种特殊的味道。
走到另一个院子。
同样没有人。
地坝里同样用花胶纸晒着金黄的谷子。
只是这座院子的大门是锁上的。不过这座院子的建筑风格独特，它的大门上方，是一个大大的用木头雕琢、制成的变体的“寿”字。透过花格木窗，看到堂屋的正面墙壁的家香位置，写了天地君亲师位的褪了色的红纸，以及几幅领袖人物的画像。空荡荡的堂屋，想必以前是这个家庭或这个家族的小型的祠堂。这个原本是人进人出的房子里，再难看到曾经的既庄严肃穆又温暖孝和的场景了。
我们在失落中，离开这座院子。云中漫步发现，在一座房子的后檐沟有一条白色的狗。我路过白狗身边，狗没有叫。拴在白狗脖子上的绳索还在。几只大头蚊蝇，在白狗身上飞来飞去，我便知道，这条白狗已经死了。我说，这狗死了。我们都发出一声声叹息。叹到：不知道这条狗，它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它的狗世。
越往里走，被粉笔书写上姓名的门户越多。
走到里面，便是犹如传说的郑家祠堂所在。
这一片，我发现，门板上写的最多的姓便是郑。
郑家当时在这里想必是名门望族。
从郑家祠堂留存的院坝、房屋建筑格局看。那巨大的石头水缸，那现在还比较完好的三合院椽枓瓦房，还有那立在地坝里的石柱门方。郑家先祖在这里，衍生了无数郑姓的族人，繁荣了团坝吉祥安泰的岁月。但是，我们在郑家大院子的板壁上，看到的却是用粉笔书写着的田姓人家的名字。
读过一座座院子，一扇扇门户。
读过门上、壁上，用粉笔书写着的一家、两家、三家……
橘红的桔子，挂在枝头。像红红的灯笼。有的已成熟，掉在了地上。我们在树上，摘下一颗两颗。这些熟透的橘子，如今再不像从前那样，受人宠爱。它们生命的本质、它们自身的口味没有多少变化，变化了的，却是再也没有多少的人对它们的垂涎、对它们的享用了。
在团坝村的行走中，最有感触的事之一，便是那些将住户的姓名用粉笔书写在门户之上这件事。我在想，是不是，在这些阳宅中，当进出门户的人逐渐离开以后，当这里逐渐失去人类聚集的阳气之后，这些地方已渐渐变得阴冷、潮湿、荒芜、颓废，变得人迹罕至，变得只剩下各种动物、植物的日趋自由自主的疯生、野长，变得更加有些阴阴的、森森的，变得让人更加不愿涉足。好事者，为了唤醒或者呼唤，或者为了证明曾经的喧闹，为了给这静寂之地，带上一些生生的、活活的气息，便将那些本已不在这里生活的姓名，落脚在这些门户之上，让来此观摩的人、风，或者飞鸟，在这里一遍遍地念叨、念叨……
一种真切的痛，让我难以释怀。
一种责任或念想，驱使我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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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22 1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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