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群：好奇所致的不归程（话剧）

大石

好奇所致的不归程（话剧）

第一幕

第一场

暑假某地职高校园：球场。几个学生身着运动服，在地上喝水、聊天、休息。或躺或坐。

钱一：哈哈哈！这里比读初中安逸多了！自由！快乐！还找到了人生的自信！这一年5000多的学费，出得值得！

李二：赵班长！这里的确好！老子读初中时，要考试了，复习，老师叫我背完三年的诗。三年的，背他妈的，哪里背得？老子就不背！他请家长，把老子弄毛了，干脆不上他的课！他还是把老子没得法！现在安逸：提前进这个学校，离9月份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耍安逸！

赵三：你们，瘟猪子些！我读初中时，考试经常是99分、100分！有时候120多、130多！

张四：鬼才相信你娃娃！这样好的成绩，你娃娃早就去读哪所普高，全免学杂费和生活费了！今天还给我们这些瘟伤混在一起！

赵三：哈哈哈！就你他妈精灵！7科总分99！100！7科！懂不懂！

其余三人（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丢你老爸的脸！比我们还瘟！

     （对观众）太瘟了！

赵三：瘟又咋啦？老子今天还不是当了班长？吴老师刚才还“赵班长赵班长”的给我喊起呢！叫我带着几个班上的人，跑步，玩球，按时吃饭，睡觉。

李二：这里当真安逸！读高中还不被整得屁是屁、汗是汗的？三年下来考上几个？我今天还不是也当了班长？

张四：我们暑假来的人都是部长、班长的，你说哪有这么多干部？会不会是真的？以后我们还是不是班长？

李二：我也觉得太快啦！有点不相信，可能是先到先得吧？

钱一：老师会骗你？我们初中老师教我们报当地职高，说是有补贴，我妈就想我在县里读。幸好我那个听都没有听到说过的亲戚，在家里缠了我妈一个多星期，说是这个学校好得不得了，我妈才同意。屋头恼火得很！求钱没得一个！我妈到处借钱，好歹凑了8000多给我，学校里就缴了7000多，这个月吃饭还不够呢。

招生串串：（从操场路过，走过来招手，打招呼）：喂！你们四个都来了嗬！

（合）钱老师！

招生串串：嗨！你们凭心说：这里安逸不安逸？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来得最早？来了就当官了？你们看看我的关系——你们那些老师，还有那些专门搞招生的老师，他们可能也多次找过你们，哪个的关系有我的铁！我的娃娃们，好好在这里读，不是说空话：前途好得很！

（对观众）

这四个娃娃的钱，今天到手了！一个2500元辛苦费，4个就10000；再加上今天又弄来10个，一齐整了35000。搞招生，一年就忙两个月，又不要本钱，最多不过花点时间、费点唇舌，招生几年下来，我已经在琼崃城里买了160平方的大楼房，住起也感觉自己是“人上人”了。哪里像那些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闷东西”，一年磨到头还买不起一件好衣服！他们娃娃的钱还要拿给我赚！他们最笨：你给一个学校他们说有好处又有不足，他们就不来了；你把“死牛吹成活马”，他们就砸锅卖铁的来了。说到底，我还不就是做个生意，比起那些年贩牛卖马轻松多了！只要钱一到手，我管他妈的啥子前途不前途！这些年，“钱”就是前途！说个心理话：赚这些卖娃娃的“伤天害理”的钱，我有时候都觉得有点缺德！但钱诱人呀！话又说回来：就算我不做，也有其他人做。是不是？

唱：衣包胀鼓鼓，天天不离酒。

    改行卖学生，胜过贩马牛。

    只要脑子滑，年年有整头。

    那些笨娃娃，他们懂个球！

他妈的，今天高兴死老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

（四人合）看来这钱老师说的还不假。我们几个，家里的情况都差不多。想那么多干啥子！反正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这又当干部、又耍起的日子是安逸！你看这些老师的口才好好嘛！不像初中那些老师，一天尽讲些啥子嘛！尽讲些枯燥乏味的东西！还叫你记记记！书都教求不来！

钱一：就是嘛！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了。今天很高兴！走！吃饭去！我招待！下午再打他一场球！

李二：你不是说要没得钱了嘛？

钱一：反正一顿是吃不完。回头再让我妈打个1000元。人嘛，今天高兴，对朋友，就讲个义气！

其余三人：好！钱一是好样的！慷慨！我们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够朋友！够哥们！明天我招待！

（合）一到新校就当官，天天吃耍天天玩。

      老师见了春光照，打球、看电视好心欢！

平时，哪里享过这样的福！哈哈哈！走！

赵五（带着两个人从远处走来）：喂！钱一，李二，等到起！天天一起打球，咋个今天吃饭就不等我们？不够意思嗬！

钱一：王哥！我就说今天你咋不打球？说啥子话？走！我一起请了！

赵五：你请！排资格也轮不到你请！大家弟兄家，跟我走，我带你们到一个好地方，干脆一人整它两瓶啤酒！包你们整安逸！

四人（合）：还是赵哥日得起壳子！赵哥，以后兄弟们就跟着你耍了！

赵五：只要瞧得起赵哥，吃肉喝酒还是问题么？

（音乐起：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庄。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

第二场

秋天。某职高。教室。一推着溜光头、穿着段牛仔衣的青年教师正上课。

（《童年》音乐起：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吴二光：同学们，今天这节环保课上的是什么内容？

     （几个学生正在睡觉，有的在搞刺绣，有的在折纸飞机，有几个在下面不知写些啥，有几个在小打小玩）

吴二光：李二，你说：今天这节课上的什么？

李二（坐起，搓眼）：你说啥子？

吴二光：哪个叫你上课睡觉？我就问你，我这节课讲的啥子？

王三：老师，我晓得：你问我们要如何保护好大熊猫呢？

钱一：老师，我说，（起立、摇晃剪刀手）我晓得：要保护好大熊猫，首先要保护好公熊猫！晓得不？保护好公子熊猫！

   （教室里一片狂笑，）呀！啊！呀呀呀！哈哈哈！

（多人合）对！保护好公熊猫！像我们一样的，公子！公子！

   （有的捶桌子，有的跺脚）啪啪！保护——公子！啪啪！保护——公子！

李二：（大笑）哈哈哈！光有公熊猫不行！还要有女熊猫！是不是？

王三：对对对！有公有母，才有下一代！

张四：老师，叫它们多出点，不就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吴二光（用竹杆敲着竹子）：停下来！停下来！笑什么笑！龟儿子些！（停顿）你几爷子想得美！刚才图片显示：现在的大熊猫繁殖能力越来越弱，有些大熊猫还需要人工授精，才能生出下一代。

钱一（浪笑）：哈哈哈！人工授精？我喜欢！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保证都让她们受精！哈哈哈！

其余几人（起哄）：喔呵呵呵——交给我！交给我们！哈哈哈！

       （一起拍掌）哗哗哗——，哗——，哗——，哗——

李二（幸灾乐祸地）宝气娃娃些！上节课才把小周老师气走，你看她走出门的姿势，跟走秀一样，好优雅嘛！现在你们又气吴老师！老师都要给你们气死了！咋办哦！

吴二光：（冷笑）气我！你不要看我才二十几岁，也教过几届学生了，啥子样的人我没有见过？我怕你们几个？

女生：（嬉笑）老师，你紧倒讲，紧倒讲，把尿都给我讲胀了，还不下课。我要请个假：有——特——殊——

吴二光：去！

王三：老师，我也要去！

钱一、李二、张四：我们也去！

吴二光：不准！

王三：咋个不准！

钱一、李二、张四：男女平等！

吴二光：我说不准就不准！

王三：我就要去！（边说边走）

吴二光：（上前挡住，厉声）不准去！

王三：你说不准就不准？没有听到说过！

（二人推揉）

李二、王三、张四，抱住他的小蛮腰，把他摔倒！

（二人台上相互摔跤）（教室里捶桌子、起哄）

嘣咚嘣咚——砰！嘣咚嘣咚——砰！

王三，加油！王三，加油！

嘣咚嘣咚——砰！嘣咚嘣咚——砰！

王三，加油！王三，加油！

（最终，吴二光将王三摔倒地上，二人气喘吁吁。）

吴二光：（怒）回去、坐下！（对全班）

看见了吗——连我过去都是——哼哼！老子怕你几个？服不服？

(全班，有气无力地）服了——，服了——，你老这么牛，哪个敢不服？

吴二光：（缓过气来，对全班，笑，挥挥手：）服了就好！你以为我没得点本事，这么大一个民办学校就请我来了！想挑战我？哼！连我都是个性情中人！（示拳）兄弟们，以后哪个有事，瞧得起老兄，老兄帮你把他打翻！

（教室里掌声如雷，学生合）吴老师！吴大哥！吴大哥！以后就听你的了！

（学生拍击桌子，起哄）牛！牛！牛！

吴二光：（对观众）这些混账娃娃，有时候你得和他们比武摔跤，才服得住他们，你给他们讲道理，好比对牛弹琴！

（对学生）好！瞧得起我，我就给你们说：这世上的事情很复杂！有很多事情是干得的，这些不说你们都晓得；有很多事情是干不得的。比如：杀人，放火，抢劫，……还有——吸毒。吸毒，是千万干不得的——上瘾了就不好办了；不过，偶尔吸一下，还是安逸的（引诱的神态），呵——（闭眼摇头）阿——（摇头）安逸！

钱一：（吃惊地）吴老——师——哥，当真？

吴二光：（点头）安逸得很！比如摇头丸、k粉、海洛因、冰毒，一般你吃一两回，又不会上瘾。以后就吃不得了！

（学生面面相觑）当真？

吴二光：下课！（《童年》音乐渐强、后渐弱）

第二幕

第一场

深夜。职高某寝室。四名特警破门而入。

特警甲：（声轻且不容抗拒）起来！自己把东西都拿出来！

李二：（打抖）拿、拿啥子？没、没得啥子……

特警乙：（从床单下搜出两小包毒品、一个射钉枪、一个注射器）还是注射呢！特警甲：（拉过李二的左臂，看）有几个针孔，带上车去！

特警丙：（上铐、带走）（李二埋头被带走）

王三：（用被子蒙住头，打抖）

特警甲：（从床单下搜出三小包毒品、一个注射器），这个还多一包，带走。（上铐、带走）（王三埋头被带走）

特警甲乙：（走到钱一床前）

钱一：警察……叔叔……，我……我……没有……吃……

特警甲：（从枕头下搜出一包毒品）

特警乙：（拉过钱一的左臂看，又浑身看一遍）这个还没有注射，没有先那几个严重。

特警甲：这个就交给学校处理算了。

第二场

钱一家中。红砖壁，水泥地，旧木桌。

父亲铁青着脸坐着。母亲站着抹泪。 钱一对面低头站着。

钱母：（对观众）好气人呀！娃娃吸毒被学校开除了！

（对钱一）钱钱啦！我为了你去读书学电脑，除了屋头喂猪喂鸡卖点钱，还借了10000多元的帐。一年到头，我和你爸爸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裳，我们穿的，不是村上收到的救济衣服，就是捡你姑嬢、姨嬢的、表叔的穿，现在学校把你开除了，你以后你拿来咋办啊----(用手背抹泪）

钱父：（厉声）说！

钱一：妈妈，我以后不吃了。

钱母：你以后----到哪里去----读书嘛----（抹泪）

钱一：妈妈莫生气，我改，我一定改！我还没有吃好多，可以改的。以后一定不吃，不惹你生气了。妈妈莫哭。（头越埋越低）

钱母：幺儿呢，妈妈就你一个独儿啦！从小就舍不得亏待你！家里再困难也让你吃饱穿暖；活路再多，也舍不得让你出去磨背、晒太阳，让你做作业、看电视，让你耍……（抹泪）你娃娃咋个就不听话啊——（哭）

钱一：妈妈莫哭！我一定不吃了。

钱母：幺儿呢，戒得了不嘛？你究竟吃的是啥子嘛？

钱一：开头喝了啤酒，到歌厅唱歌，赵哥的一个兄弟一人给了一个圆子，吃了跳舞好安逸、好有劲。后来吃k粉。吃后轻飘飘的，跑得好快；一人多高的围墙，跑起来一跳，不晓得咋个就轻飘飘地飞过去了。

钱母：你晓得那是毒品不嘛？咋个要吃嘛？

钱一：晓得。好奇嘛。我们寝室有几个人在吃。吴老师都说过：吃了很安逸，开头几次又不上瘾。就吃了。

钱母：好奇！好奇就吃？你晓得不？那是犯法的呀！

钱一：晓得。我只吃点，又没有卖。没有犯罪。

钱父：吃也是违法的！卖就犯罪了！那是干不得的呀！笨蛋！

钱一：晓得了。以后一定不吃了。

钱父：唉！晓得就好。现在回头也不迟。不瞒你说：我年轻时也晃过，没得你晃得凶。后来人家打死了人，我才晓得有些事情是干不得的！后来我就不跟他们一路耍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我也吼你了，以后千万不要吃了！今天我把你当成大人，给你一只烟，你以后好好做人。（递烟）

钱一：（接烟）谢谢爸爸！

钱母：幸好早点发现，真正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人家发现得早，还有机会。为了顾全你的面子，这个事情，我们不给你说出去，你以后好耍女朋友。你究竟改得了不嘛？（抹泪）

钱一：（直身、抬头）哪有改不了的？我又没有吃好多，现在我晓得是违法的了，吃多了，还会犯罪。说不吃就不吃！我改给你们看！你们放心：以后我出去打工，帮你们把10000多元还了！多挣点钱，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钱母：（对观众）希望你说话算话啊！

（《祈祷》音乐声起：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让地球忘记了转动啊，四季少了夏秋冬；让宇宙关不了天窗，叫太阳不西冲；让欢喜代替了哀愁啊，微笑不会再害羞；让时光懂得去倒流，叫青春不开溜……）

第三场

钱母：（对观众）这个要账的又打电话来催命了！

（向左打电话）又打钱搞啥子嘛？你出去打工不到一年，我就给你打好多回钱了。三千两千的也有，一千八百的也有，三百五百的也有。我都又欠账20000多了！加起上次的10000多，已经四、五万了！我到处带滿乱账！你叫我咋个还得起呀！

钱一：妈妈，这回是我按揭了个照相机，四万多的，这个月收入不高，还不上。

      不多的，只要800元，等下个月收入好了，我会自己还的。公司都夸我技术好，老板还喊我“兄弟”还请过我吃饭。我说过我自己来还。你就放心嘛。

钱母：好嘛。好在你爸爸出去装车，这几天还挣了500元，我再借点一起给你。只要你做的是正事，没有违法乱纪就好。

钱母：（向右打电话，踱步）啥子？才3天，你又要钱？

钱一：妈妈，前几天是还相机钱。今天是还按揭苹果6的钱，每月只要300元，明天就到时间了。到时间不还要遭罚款的。

钱母：鬼儿子呢！你哪里按揭的嘛？按揭好久？

钱一：买手机哪里，捷讯公司贷的款。按揭半年，我每个月都在还。这是地三个月了，最迟明天一定打钱过来！以后挣到钱我还你们。

钱母：唉！那我明天把屋头那几只生蛋的母鸡卖了，打给你嘛！你不要吸毒哦？

钱一：妈妈你就放心嘛！哪个吸毒啊！我不晓得你究竟说些啥子！告诉你：你不要乱说嗬！

钱母：（对观众，笑）哈哈哈！虽说他要点钱，看来他的确没有吸毒！我的儿，我自己相信！

钱母：（向左打电话，拿着手机发抖）我正在10多里远的山上修公路，6月间，热得很！一天一身臭汗，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才挣80元。你又要好多嘛？600元？才给你打钱不到5天，你在催命么？你是不是在吃毒？

（对观众）

这娃娃三天两头的要钱，我到处借，他三爸还说我溺爱他，在他小时候没有把他整得好，把他惯坏了；他三嬢说他枉自长得又高又帅，结果是个废人；他二舅说听见有人说他在吸毒，说吃多了会把身体全部器官都损坏，最后要被瘦死的；说他要是没有钱吃，逼慌了，有可能去偷、去抢，会犯法；他四爸说他吃多了会产生幻觉，有可能杀人放火；他表叔说，他吃毒的钱会越来越多，把我折腾死都给他整不清；所有亲戚都叫我不要借钱来给他填无底洞了！我早就把这些闲话闲气受够了！连他爸爸也说不管他了！经常懒着不劳动，多少挣点钱也早就不交给我了！这个月他都没有给我说话，你说我到哪里拿钱嘛？这娃娃啊，愁死我了！（抹泪）

钱一：妈妈，真的没有吃毒，这回是生活费。这个月我挣了4000多，只是老板出差没有回来，没得吃饭的了。你就想想办法嘛。好饿！我今天就没有吃早饭和午饭了！我吃味精，咸死了！还偷过一个苦瓜生吃，苦死了！赶快打过来嘛！我等到吃饭，饿啊！等我拿到钱后给你打2000回来。

钱母：（笑）这娃娃看来还是对！才隔3天就给我打500元回来了，说是给我们一人买双鞋。他们都说他吸毒，不就相信他；只有我一个人相信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相信，自己心疼！

钱母：（向右打电话）赶快给打3000元给你还账！还有啥子账哦！（生气）一天到黑叫拿钱！拿钱！你没有挣钱么？

钱一：给你说苹果手机！

钱母：不是还了么？

钱一：有几个月没钱，没有还。明天到期了。人家在催，还要遭罚款！

钱母：没得钱！

钱一：你到底给不给？一个家里，硬是操得匹！连个3000、5000的都拿不出来！不给钱，人家要起诉到法院！收款公司的还要上门讨账！那时候叫你多的都要拿出来！

钱一：你在哪里嘛？给我回来再说！

钱一：在德阳，没得路费！你给我打300元路费我就回来！

就给你打300， 回来！

钱母：（向左打电话）你在哪里嘛！300元都给你几天了，我前天到车站从早晨等到天黑，你说在郫县：昨天到车站等到黑，你说在龙泉，今天你究竟在哪里！老先人哎——（哭）

钱一：哪里？成都! 给半年不见面的朋友一起吃火锅。AA制，没钱给，走不了人，赶快给我打100元过来！

钱母：我给你打过来，马上回来！

钱一：再打50元路费! 5点钟前到琼崃车站接我，我就回来！

钱母：行！（对观众）这样指东杀西，把我都要折腾疯了！

第三幕

第一场

    家中。

钱一：回来20天了，它们天天出去做活路，还天天把大门锁上。我天天打游戏，玩也玩腻了！闷死了！叫它们拿个3000元办个假毕业证，我去当兵，他们还连个办证件的钱都拿不出来！电扇也是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垃圾，连个空调都没得！热死人了！还连个吃的零食也没得！莫非还要叫我像一个月前在外面一样饿得吃盐巴、吃味精！先多抽他几支烟！

（打电话）

      妈！我饿得很！赶快回来煮饭！

钱母：我在镇西山山上修路，10多里远，挣的是天天工钱，我还是要等中午才回来嘛！

钱一：你回不回来嘛？刚才听见门外有车子的声音响，有人砸过大门，好吓人！没有砸开。我从窗帘里看见五六个光头的和黄头发的人，最后上车走了。好像是来收款的！

钱母：鬼儿子！你要把我吓死哟！人呢？

钱一：给你说好像走了！

钱母：明天你一起出来做活路还账！80元一天！

钱一： 80元一天！没有听见说还要还账！你晓得：我从小又没有做过活路，几天前你整我去砍半天荒，手上的泡都还没有消。我又没得气力，修啥子路嘛！妈，我饿了！你远天远地的把我喊回来，究竟给不给吃？

钱母：自己煮！

钱一：马上回来！不回来，我把电视给你砸了！把冰箱一起给你砸了！

钱母：（哭）砸不得！砸不得！

钱一：你们把我锁在屋头，人都见不到，我砸门！（砸门）妈的！还整不动！砸不了门，我砸电视机！（砸电视机）

     （对观众）想吸一口提提神都难！想吃点东西也没得！这叫啥子家！我又不是犯人，天天拿给你们关倒，啊——我要自由！自由！我要出去！出去自由！（倒在地上）

钱母：(扣门）开门！开门！（大惊失色 发抖）

      鬼儿子娃娃！你咋个把电视砸了！又没得钱买，民啥子来看嘛！

钱一：哪个叫你紧倒联回来！妈，拿400元钱来！

钱母：你拿钱来搞啥子嘛？

钱一：有用！

   （ 二人拉扯起来）

钱一：：没得钱！

钱一：拿钱！（一手拉拉着钱母手，一手打钱母手臂膀）

      拿钱来！拿钱来！拿钱来！

（钱父进门，厉声）妈的！龟儿子杂种！当真要打么？

钱一：（放开钱母冲向钱父）要打！（父子挽在一起，踢打中按翻了桌凳。钱一倒地）

钱父：打得赢老子不？悄娃娃嫩得很！气力都没得！有胆子再来嘛！

钱一 （爬起来，转身抓起厨房的菜刀，冲向钱父）老子今天砍死你！

    （钱一钱父对打，夺刀。钱父一脚踢飞菜刀，钱一倒地，钱父脚踢。）

     我日你妈啊！你要把老子打死？妈啊——妈啊——

钱母：（急得跳）莫打了！莫打了！你要把他打死了！我的儿啦！我的儿啦！

第二场

家里。

钱一：妈，拿1000元钱给我，我出去打工。

钱母：你是晓得的：那天才到你幺爸那里，把他两个孩子下期要读书的3000元杂费和生活费借了，给你还捷讯公司的贷款。马上就开学了，我还不晓得拿啥子来还他。你就在屋头嘛。

钱一：我出去打工还账！那账还还是不还嘛？

钱母：你只有要钱惹事的。我给您慢慢还。你出去又给那些人伙起了。

钱一：我给哪些人伙起嘛！（大声）这次是给我初中的两个同学李明和柳生一起去的。

钱母：大热天，哪里在招人？你们三个出去做啥子活路？

钱一：李明找的是纸厂，搞包装；柳生找到的是电子元件厂，一天100元，活路不恼火。

钱母：电子元件厂你们做啥子？你又没有读好多书。你把那两个同学给我请来吃午饭，我问问他们再说。

钱一：请来就请来，不信你自己问他们，吃了就一起去打工。

钱母：可以。

（对观众）刚才他们三人在钱一的房间里关门说话，好久都不开门。不过，看来两个都是老实人的样子，这次我放心了。我就相信：娃娃慢慢总会变好的！就让他何他们一起去吧，这次该对了。（笑）

（《祈祷》音乐声再次响起）

钱母：（接电话）钱钱儿呀! 你才出去5天，啥子事？

钱一：我要住医院？象感冒了？发烧，浑身不舒服？没劲，有点拉肚子？医生说要住院？

钱母：你现在在哪里嘛？彭都市人民医院？要好多钱嘛？

钱一：先打6000元。

钱母：病得好凶不？要不要紧嘛？好好好！我马上求你二爸借打7000给你。那我下来嘛。

钱一：你不要来。你来多花车费。我自己搞得定。

钱母：我下来服伺你！

钱一：叫你别来就别来！

钱母：（抹泪）不来？那你好好儿医病哦。我的儿呀！好吓人！好心疼哦！

钱一：妈，快打2000元过来！

钱母：又要钱！你还没有好？

钱一：好了。我不便多数为话。

钱母：你走那天，我才向你三姨娘和幺表借的：一个借300，一个借700. 你生病我又给你二爸借7000，这些账一个都没有还。你叫我到哪里去借嘛？

钱一：妈，其它话不多说，他们在追我。我现在躲在一个小巷子花坛中。快打2000元过来！

钱母：深更半夜的，要命！要命！（发抖，哭）我的天呀——我的不争气的儿呀——

（对观众）亲戚些见我都像见了鬼一样，一个个躲得飞快，好不容易找到侄儿子，磨破嘴皮借了2000元。

钱一：妈，再打1600过来，我有个公司的贷款没有还。几个人已经把我抓上车，把刀子对到我的颈项！快点！救命！救命啦！

钱母：（哭）哪里去借呀——亲戚朋友都借过了，还没有还人家。你逼我到哪里去借嘛？要死的东西! 你要逼死我、气死我了！（哭，抹泪）

钱母：（向左打电话）大哥，求你救命了！那鬼儿子娃娃打电话说是有几个人已经把他抓上车，把刀子对着他了！你打1600元给他嘛，快救他命！快！快！快！（哭：我的不争气的儿呀！）

（对观众）吓死我了！ 我拿来咋办啊？（哭）     

（向左打电话）啥子？23点了。银行维护？那打支付宝嘛！支付宝没得钱？那人家给我弄成残废回来，我拿来咋个办嘛？（抹泪）求你想个办法救救他嘛！就这回！就这回了！（侧耳听）叫你儿子打给他？对对对！

（向右打电话）大侄子，你爸爸给你说过了嘛？你马上给赵一打1600元救他。我以后还你嘛！好好好！太好了！赶快点！赶快点！

（对观众）这下有救啦！松了一口气！（长吁一口气）唉——现在该要松一口气了，勉强可以睡觉了。

第三场

钱母家。钱母、钱母大姨、外祖母对坐。

外祖母：二女，你这回跑到西藏去。用了好多钱？

钱母：就是钱儿他姐姐给我医病没有用完的几百，还给他二爸借的2000嘛。

外祖母：你还叫你大姨给你3000嘛？

钱母：再说她都不借给我嘛！

大姨：我是不会借给你了！他又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钱母：他耍女朋友，女的吃饭、穿衣不出钱，还要出去游耍。

大姨：说不定他还在吃哪个。

钱母：没有了。耍女朋友……

大姨：他自己生活都维持不了，还耍啥子女朋友嘛！你究竟要给他出钱到何年何月嘛？

钱母：（高声）郎他不耍女朋友么？

大姨：对面那个吸毒的，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会儿，把娃娃丢弃给奶奶带的就是你未来的榜样！到时候连你也老了，你拿什么来供养孙子呢？

钱母：那人人都不生娃娃嘛？这世上还有人不？

外祖母：你以后不要拿钱给他了。你拿了众多年，到处都带满了账。打工一才挣60元；砍竹子买才18元100斤，那么苦的活，天天日晒雨淋的出工，一个月才挣好多点？听说他把别人的车子撞乱了，是不是嘛？

钱母：（手指外祖母）叫你不要说了！烦得很！

大姨：给嘛！他把你缠死、磨死，你也帮他给不清钱！

钱母：我就是要给！我还做得嘛! 年轻时，随便说哪个都不同意，年龄大了嫁了一个晃晃、懒人，才生出晃晃娃娃！我都不说了！

外祖母：（怒）你说是哪个把你害了！

钱母：你自己晓得！

外祖母：（大怒，用手指着钱母）你个横木头！磨死都不关我的事！不管你了！

钱母：不关你的事你就别管！人家生个憨子的话，不过日子了！

大姨：憨子只知道吃穿，不惹事！你那个惹祸的娃娃比憨子还恼火！

钱母：那你把他整憨嘛！

大姨：我懒得淘气！都是你从小惯出来的！

钱母：那买包耗子药给他吃了，把他整死嘛！

外祖母：（对大姨）别理她，简直是个横木头！

钱母：（起立）不是自己在娃娃不心疼！他总有懂事的那一天！我就是要拿钱给他耍女朋友，接媳妇儿，抱孙子！你们巴不得他就死！我偏不听你们的！（摔门而下）

第四场

家中。母子对坐。

钱母：钱一，你说，这次你还的是哪里的贷款？

钱一：就是“特别安全公司”的。

钱母：你不是说你还了吗？咋个还有？

钱一：我是还过嘛，我咋个晓得是咋个的呢？

钱母：你这次一共还了好多？

钱一：2900多。

钱母：还有1300是哪里来的？

钱一：给几个朋友借的。

钱母：究竟给那些人借的？

钱一：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认不到。

钱母：你是不是还在吸毒？咋个带众多账？

钱一：给你说没有没有！要咋个给你说你才相信嘛？

钱母：你一天到黑不干正事，叫我旧账没还添新账！连亲兄弟、亲姐妹都不借钱给我了！走，到派出所去！

钱一：（发气，起立，欲走）不去！上次你们就叫警察来整我到派出所去查过，有没得嘛？硬是烦求得很！

钱母：（放低声音）幺儿，那我问你，你外面还带好多账嘛？你说出来嘛。

钱一：（坐）没得了！

钱母：当真没得了！

钱一：（厉声）我咋个记得到那么多嘛！烦求得很！

钱母：（向左接电话）哪里？邛崃“私人借贷水钱工司”，还有1888元，限今天10点钟前还？12点钟前讨债公司上门讨债？

    （向右接电话）哪里？成都“私人贷款1分钟贷款公司”，2650元？限今天12点钟前还？12点钟后讨债公司上门讨债？

    （对观众）滴滴滴——我的妈呀！短信又来了：

    1、成都法院

“钱一及其家人：通告2017成某第01111号，关于“家和万事兴”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3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将面临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以10000元以上、100000万元以下罚款……

（对钱一，举手打）你究竟在干啥子呀？你不是说没有吸毒吗？

钱一：（埋头）四、五年了，我戒不了！不吃比死还难受！（哭）

那个晓得一沾就上瘾嘛！最近浑身更不舒服了。我也不晓得咋了。硬是没得办法！对不起了！

钱母：当初你咋个不承认，咋个不戒毒嘛？

钱一：当初，怕人家看不起我。后来吃海洛因、吃冰毒，吃多了，不吃比死还难受！我有啥子办法嘛？（哭）

滴滴滴——

2、四川德阳市法院

通告德2017第01212号，关于“顶呱呱”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4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将面临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以10000元以上、100000万元以下罚款……

（向观众，哭）我的天！究竟借了好多账，在那些贷款公司借的，我也记不住了，究竟还有好多还没有还呀！

滴滴滴——

3、上海浦东区法院

“钱一及其家人：通告2017浦第01313号，关于 “秦川买单侠” 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5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

滴滴滴——

4、江西南昌某区法院

“钱一及其家人：通告2017南第01414号，关于 “十里横江湖”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6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

钱母：（对钱一，哭，发抖，打）你这收账的东西呀，这是要我的命呀！我上辈子不晓得欠你好多哟——

滴滴滴——

5、河南驻马店法院

“通告2017第01414号，关于 “百里一只脚 ”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7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

序……

滴滴滴——

6、山西运城法院

“通告2017第01515号，关于 “千里落人头”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8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滴滴滴——

   7、西藏民族自治区法院

“通告2017第01717号，关于 “万事由你猜” 贷款公司司法材料，法院通过审核，钱一贷款本息合计9898.98元，证据确凿，符合立案程序……

滴滴滴——               

钱母：哎呀呀——我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了……（踉跄、呼号、气急昏倒）

钱一：妈呀！（跑去看，试鼻息）没得气了？快来人呀，我妈昏倒了！（跑）

    （对观众）不跑还不被爸爸打死了！我——，跑——，跑——，跑——

   （气喘，边跑、边爬、边跌倒，诵）

山乡不纯洁，几处隐坏人。

    我问公检法，咋个不严惩？

吸毒重灾区，据说愈千人。

    朋友害朋友，亲人整亲人！   

呀，害人的毒品！害人的招生串串呀！

你们的欺骗和贪婪，毁了我这个无知青年的美好前程！

（站起来，四处观看，哭，踉跄前行。《祈祷》歌声响起）

让我们敲响希望在钟啊——多少祈祷在心中——让大家看不到失败——叫成功永远在——让地球忘记了转动啊——四季少了夏秋冬——让宇宙关不了天窗——叫太阳不西沉——让欢喜代替了哀愁啊——微笑不会再害羞——让时光懂得去倒流——叫青春不开溜——让贫穷开始去逃亡啊——快乐健康留四方-——让世界找不到黑暗——幸福像花开放……

钱一：我怎么越来越没劲了。头好晕，好像要吐，肚子也跑痛了，膝盖也开始发痛……

这是怎么啦？莫非得了艾滋病？ 怎么会这样想呢？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这么倒霉的病，怎么可能落在我身上! 我才20岁啊！

（速度越来越慢，大叫）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哭，抹泪）

天色昏沉沉，四下静无人。

    肚子咕咕响，银钱没一分。

    我今夜吃啥子？要到哪里混？

    要是不吸毒，要是没有病，

我也可以虎跃龙腾！

今夜，哪个人会收留我——收留我这个、丧失人性、闯下大祸的“犯罪”人？

（《流浪》音乐声起）：没有伤痛和恐惧，没有霓虹闪烁的悲凉。如今儿时的街道，变成钢筋水泥的欲望丛林。只有孤独的你我，伴着奇幻壮丽的旷世彷徨……）

    从此，我流浪、流浪、流浪远方……

好奇、懒惰、轻信、选错学校、交错朋友……

这一切，使我害死了母亲、使我滑向不归程！

如果我消失了，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想起我吗？

啊！我的少年时代、我的青春，

我的前途、我的未来、我的梦想；

我的伤、我的痛、我的爱、我的泪！（举手向天，嚎啕）

    天地呀！青春无限好 ，世界无限美！

只可惜，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我的份！

有哪个人会怜惜我？怜惜我的生命，怜惜我不甘而无奈的的死灵魂！（嚎哭、踉跄、跌倒）

（《流浪》音乐声渐弱）。

2019年1月20日于缥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