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的微信昵称叫“铜豌豆”。 叫铜豌豆,而不叫钢豌豆、铁豌豆,我很是奇怪。 唉,我可是真正的孤陋寡闻,直到最近才知道这铜豌豆的来历!
我是一个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这是元曲四大家之一关汉卿所说的一句话。很多人拿铜豌豆比喻人格耿直,性格坚强。
关汉卿这句话其实还有下文: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趜、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徒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魂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泼皮儿浪子的形象啊。
而历史上铜豌豆形象最为出名的,就是柳永了。
柳永就是柳三变。他有一首很出名的脍炙人口的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首词将离别的愁绪刻画的十分细腻感人。
一般来说,作品感情十分丰富的人,生活中的经历也会十分丰富。事实如此,柳永却比别人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成分:他热衷于穿花逛柳,生平最爱与风月女子交好,眠花宿柳,浪迹天涯。官也不好好做,只爱在风尘女身边消磨时光,挥霍家产。
晚年的柳永抑郁不得志,仕途不平顺,且将家产挥霍殆尽,死后甚至没留下安葬自己的钱,还是生前熟悉的青楼女子凑钱将他安葬了。真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铜豌豆了。
这是我从网上恶补了下有关铜豌豆的知识。
可我的老表,自称铜豌豆,但却不像关汉卿柳三变们那样的风月老手,他是规规矩矩的老师,人生是毫无绯闻的。
说到老表,得从我的姑妈们说起。
我的爷爷有三弟兄,爷爷一个女儿(大排行数第三)、二爷爷没女儿、幺爷爷有四个女儿,就是说,黄家我共有五个姑姑,下边的表兄弟姐妹们就更多了。
铜豌豆,是我二姑的第二子,在老表中排名应在第四、五位,是很靠前的。
多少年前,我还在工厂上班,每次经过雪梨山下的苍中校宿舍处,在此候车的老表铜豌豆(那时想来还没有此此昵称)总是亲热地问好。后来我说起此事,他笑咪咪地回答“血浓于水”嘛。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这些排在同辈前边的人,大都没有好好读书---没有读到高中大学的。铜豌豆比起我们几个与共和国同龄的来,甚至连民办初中都没有读完,刚开始读初二,便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后来是上山下乡当知青。让我惊异的是,在恢复高考的日子里,他竟然一举如愿考上了本县的中师。要知道,那时考师范,比考苍中校的高中还难。
如果说语文史地可以从平常的读书中积累,可几何代数那是不一样的,老表能突破考试大关,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老表毕业后是在县城的重点小学任教的,可后来却是以本县国家级重点高中苍中校教师的资格退休的。
苍中校,是论资排辈、讲文凭的。老表能从小学教师进入苍中校,并成为学校的笔杆子,可见其后来一定是攻读了高文凭的。
其实,我真正觉得老表的文笔了得,是后来从县作协、党史及县志办的朋友处知道的。 平时,只要是说起云台观,那些县上的文人们便说,让铜豌豆去写。他的有关苍溪道教、有关云台观的著述,见诸于大大小小的刊物。就是广元市有关道教的专著,也多出其手。
我想,说铜豌豆的作品,我是没有资格的,还是说我眼中活生生的铜豌豆。
父亲去世后,我们在殡仪馆守最后一晚上灵。长夜难眠,他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随同到了公墓才醒来。我知道,文人们总是性情中人,有贪杯的习惯,诗仙李白就有斗酒诗百篇的轶闻。素有酒仙之称的铜豌豆,喝酒之豪放,可见一斑。
现居成都的铜豌豆,每次返苍,总忘不了要打电话问候,时有饭局的。二姑的子女除长子因病居苍溪,其余均定居成都,而在成都养老的二姑的消息,我们总能在铜豌豆的微信中看到。
人老了,都有不同的退休生活,我是从工人上班回到了读书的日子(过去的木工手艺,现在犹如杀龙的本事,无处展示),而铜豌豆,身居成都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却过起了不时与土巴打交道的生活。他种的蔬菜,自己吃不完,还让兄弟姐妹们去拿呢。每当在其宅相聚,离去时总有时令蔬菜相送,更有让人倍感亲切的苍溪酸菜!我可是挖个不到十平方米土巴就气喘吁吁的,他小我不过四、五岁,且是拿笔杆的文人,老了还能种地,怎地个了得!
记得在二姑的九十大寿庆典上,他与其他几个老表表演节目,他是吹长笛,这我才知道他是多才多艺之人。
说到多才多艺,我想起他的书法。当年就常给单位写吊牌,二姑寿宴的横幅是他当场书就的。这说明他个精通琴棋书画的文人墨客,可他又是个菜种得不错的农夫,你说怪不怪?
我最近一次见到铜豌豆,是在他风尘仆仆地从成都返苍,筹备他们知青的下乡五十周年聚会的(2019年3月15是五十周年)。这些同学知友,分布在川内和重庆各地,要一个一个联系、要策划好既热闹又经济实惠的聚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同学给我说过,他每次返苍的同学聚餐,差不多是用自己的稿费买单,以至于同学劝他不要这么傻。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这多,最后是要说,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还真像他呢。
2019-2-1草于苍溪白鹤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