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儿时的南河,河水清沏透明,烟波浩渺,鱼翔浅底。夕阳下,老艄公撑着渡船唱着“胖娃胖嘟嘟,骑马上成都,成都又好耍,胖娃骑白马......”往返于河两岸。河对岸的倒桑树街成片成片的桑林,婀娜多姿的伫立在河边,老艄公就自然而然成了护林人。 听长辈们讲,老艄公10多岁就失去了父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来到南河边,捞虾捕鱼为生。他水性极好,一个猛子能潜游五、六十米远。 后来,南河有了渡船,老艄公就常年生活在船上。夏季来临,洪水泛滥,汹涌澎湃。每到此时,老艄公都要驾着渡船打捞落水者,从河中救回数条生命。 上世纪60年代。一个夏日的傍晚,狂风大作,飘泼大雨“啪啪啪” 地敲打着渡船,拴在榕树上的船,摇晃的越来越厉害。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叫喊声:“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啦!”听到呼声,老艄公跳出船仓,看到一名男子抱着个小孩,忽隐忽现,十分危急,他衣服也来不及脱,就“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奋力向落水者游去,老艄公多次潜入水下搜寻,最终将那名男子和小孩托出水面,大人、小孩得救了,老艄公却无力的躺在河边,久久不能动弹。 老艄公终生未娶,凡是他救起的人,都视他为亲人,孩子们都叫他为干爹。老艄公还时常把捕来的鱼虾送给乡邻们,帮助年岁大的担担水、劈劈柴,做些粗活。每年春节前,乡邻们都要凑点钱,给他缝制两套衣衫。 老艄公读过几天私塾,不时嘴里念着“之乎者也”引得我们一阵嘻嘻哈哈。他最爱念的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奇人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儿时的我们是怎么也听不懂这其中的含意。 每 逢秋季来临,河岸边的桑林挂满红红的桑椹,十分诱人。 这绿葱葱的一遍桑林,在我童年的南河旁。 上学途中林中嬉笑,撞断小桑苗。 爬上壮树梢,使劲摇, 摇啊摇, 只为桑椹充饥肠, 不为染唇变女郎。 咔嚓一声响, 壮树竟折腰! 惊醒老艄公,吓得顽童急身跑, 冲进教室高声叫,捧出桑椹全班笑! 先尊师,后敬友,染手染嘴填饥肠。 那个年代,我们竟违背了老艄公的教诲,终饮了“盗泉之水”。我们本就不是“奇人志士”,是一群只知腹中呱呱叫的稚童啊!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岁月的沧桑渐渐写满老艄公的脸上,岁月的重负使他的脊背弯曲。每当岁月的时光,在收拾去残阳的悲壮,将漠然的夜幕降临南河时,渡船上那盏马灯,忽闪忽闪的,为夜归的人们带来了温馨。老艄公就在这流水般的节奏里,来往于河两岸,给两岸的人们带来了温暖的偎依。这样的日子到了“人有多大胆, 地有多大产”的年代。在秋水吟唱的一个夜晚,马灯悄然闪烁了几下,老艄公安然入睡,再也没有醒来。船因此而无人撑,桑林因此而无人护。 如今,南河上架起了大桥。但是,当年的稚童们还记得这个一生清贫,不知姓甚名谁的老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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