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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凯:站在北川地震遗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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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4-1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站在北川地震遗址上

                                                   吴俊凯


                         一

     公元2011年5月的一天,我去了北川地震遗址。
     群山很静。我默默无语。
    从大山上滚落的泥土,石块,倒塌的房屋都僵硬地卧躺在那条见证了地震的河边。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蹲在那歪斜而破旧的房顶望着我在那曾经的大街东看看西瞧瞧。但,我相信那只鸟儿怎么也懂不了我内心的伤感和悲怆。
    曾经美丽如歌的流水,也不再欢快浅唱。老人的吆喝,恋人的背影,闲人的碎步,都被几块飞来的怪石变成了沧桑和记忆,甚至连走草的狗也成了永远的往事。
    一座曾经饱含了多少情愁,多少韵事,多少风流,多少无奈与希望的城市,就这样寂静空旷流泪般成了废墟,成了遗迹,成了悲壮,成了一首自然撞击人类的婉约之歌。
    历史上的遗址很多,但让人真真切切知道遗址成因的不多;历史上的毁灭不少,但亲眼所见的毁灭更少之又少;历史上的遗恨无一之办,但让热热的泪水组成的遗恨,这一个最为少见。
    在5·12大地震前,诗歌的雄浑与苍茫,字典里的伟大与辉煌,都显得那么刚毅与雄健。人能胜天?愚公力大?谁都能信。但 5·12大地震后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柔弱。之前,我们虔诚膜拜过的天神、山神、河神呢?在地震时,它们都逃到哪里去了?从汶川到北川有那么多的神庙、佛寺、道观,它们无边的神威、法度、道衡呢?人类替你们念了那么多术语经文,烧了那么纸钱银锭,作了那么多揖拜叩拜,许了那么多心愿情愿,目的无非是消灾避难,让你们荫庇着护佑着,求到一时平安,可山摇地动的刹那,却不见有巴掌神风眼屎法力针尖道气。难道你们也怕大山发怒大地耍横?
    最让我不解的是,多少易学大家,在谈及预测未来时,白沫在唇,神光在脸,自信在胸,卦卦精准,八方通吃。但在大地震之前的预言预测,甚至连神话仙话鬼话,都不曾有星点流传,连胡道八说也不见一点影子。乾卦坤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不在。人文的虚无与妄说,让5·12地震的余波冲撞得羞羞耻耻。这或许正是人类悲哀中的悲哀。
    坚信邪说,还不如相信几根小蛇无原无故地聚在路上,几只青蛙莫名其妙地爬上岸边,一只野狗十分反常地狂吠不让,这样的事实,还真有些价值。


                                                        二

   汶川大地震已经过去9个年头了。在川西北的这片土地上,除了北川遗址,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遗址,仍旧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着,仍旧让人在醒悟中思考,怎样用科学主义对待这自然之谜?数千年来,人一类都在不停地经历着地震带来的毁灭,虽然这些记忆没有人类自相毁灭,干戈白刃那样深刻,那样血腥,但还是在人类血液里一次次积淀了恐惧。
    在1976年的春夏之交,川西地区,当然也包括川西北,也闹过震。先是有井水枯了的谬传,再有狗疯了的误传,再有公鸡上房的讹传,再有鼠类成群搬迁的真传,还有蛇会、蛙会等真切的事实摆之面前。我家住在邛崃山麓双溪河畔的一个小村庄,谣言流言与真言也传到了我们的河谷地带。村民开始担忧,开始恐惧。然后,在河谷平地,河谷宽处,搭起零乱而简陋的防震棚。白天晚上也不回家,住在棚里,与蚊为伴,与蝇为邻,听鸟声虫声雨声风声,直到平武县地震之后,人们才陆续拆了防震棚,搬物回家。所以,我们人类的血液里有对自然的恐惧。长期以来,人类聪明地认识着自己的缺点:人类在神秘而威力无疆的大自然面前,过去是弱者,今天是弱者,明天仍旧是弱者。天人合一是有限的契合,以人为中心,不可能是无边的真理。人文猜想与预测,玄冥而荒唐,人胜不了天。从人类走过的足迹来看,始于民间,盛于天子的祭礼与祈求,三牲祭品的多寡,与天无关。天坛是心灵的折射物什,除了装有一坛美好的心愿,还存留着甚么?
    5·12地震把我老家房上的青瓦也弄掉了几片,至今,那瓦片仍在有几根野草虚遮的房边地上静悄悄地躺着,一看浑身忧怨,碎得满含哭泣。如果我们不再去抚弄它,关注它,它也就成了永远的遗迹。但许多年后,很难再有人将这几牒躲缩于草丛的瓦砾与大地震联系起来,更不会有人想到这就是自然对人类的一次拷打。当然,也没有人把这次自然与交类的瓜葛当成往事,写成诗写成文,在悲楚中抒发一点情感。今天,我记了这事,既不是伤感,也不是煽情,而是想让我们认真地看待这一事件背后存留的文化启悟:格外沉情于自然界的有关命题,有关逻辑。这种自然的逻辑是极为深刻的、博大的。于自然而言,庄子的态度,有些轻狂,飘缈;朱熹,他追求的是人类的怪规妖矩;王阳明,天话又偏多。即使是禅宗也机锋闪避,怪异循环。如此芸芸,都不能让人释怀于自然的发威发怒。我们只有近山川湖泊,近经纬两极,近钻探采集等数据真理,其发威发怒的真相才能大白于天下,大白于人类。人类生存才有些保障性的趋向。
     有时,我们很骄傲。的确,于自然事件,基于人类的认知,有些让我们引脖自欢,拍手而庆。但在自然地震面前,有时,我们连一片菜畦都保全不了。在川北,那从高山上直压下来的块块碎石,还压着几根枯了的青莱和豆苗。你说,人类全都是伟大和文明的吗?


                                                          三

    原北川县城歪斜的店铺,至今让风雨淋得有些发白,文明的痕迹,已经忧戚而模糊。它只能以一份特殊的文化事实支撑着人类的失望、遗恨与无奈,成为人类在与自然搏奕中败北的见证,成为人类文明行进中的一支伤感之曲。也许无数的年轮碾碎了分分秒秒、日日夜夜、春夏秋冬之后,它与楼兰古城一样,在历史的尘埃中覆盖着缕缕虚无,重重叹息。因为人类遭厄命,并非仅此。许多人类文明的失落、消隐与灭亡,都与自然有密不可分的牵扯和纠缠。这似乎是不少的神话故事早已设计好了的部分情节。即或是我们五千年不断的文明也因自然而伤痕累累。一条黄河就有无数伤心的旧事。古书记了很多。从皇家御史到普通县志,都记满了人类奈何不了小小黄河之事。都江堰的分水记忆,大多是记了人类了不起的一面,无能、尴尬的人和事,记之甚少。因此,我们理应记住自然给我送出的所有信讯,尤其是它一些特殊的密码。

    有时,我看见中东战争,硝烟弥漫,真有些从心地里无法接受。人类为何在有了这么长的文明史之后,还要打打杀杀?为什么老是不能团结一体?要知道,我们都生在同一个地球,也许我们的祖先都是一样的。博爱的血液里也分种族和肤色?这时,我多想在有战争的地方来一次大地震,让所有的人都放下手里的武器,放下博击,放弃战争,不再屠杀,都在自然残酷的事件中回归我们人类本身,精诚一体,用人类主义的博大情怀与伟大境界,去探寻自然的裂变与神秘,保住我们人类的聪慧与尊严,尽快弄明白像毁灭北川古城一样的地震因果,避免文明又一次遭遇断裂。
    北川旧城的残垣断碣,明明白白地杂乱于大山之间,连那曾经抒情的小路也变得有些伤残。阳光下,这些充满伤痛的词句,让文化的馨香也有几丝苦涩。漫漫人类旅程,文明的背影是如此创伤,文明伤挫于自然,也伤负于我们自身。今天,我们不少的普通人手捧的书籍不是《诗经》就是《圣经》,不是哲学就美学,很少关注牛顿和爱因斯坦,甚至达尔文。这就是伤负文明的现实和事实。对自然主义的研究滞后于人类行进本身。人文主义的对嘴声落声起,长久愤然于脸红腮黯。人世间的种种怪状横亘于人类前行的大道。这,不值得让我们三省和一再自我追问吗?
    如果北川古城的殒落,还唤不回战争的长久平息,还唤不回人文主义者息嘴消怒,还唤不回自然主义研究的潮流澎湃,那我们人类恐怕是生了毛病了。


                                                           四

    地震又称地动、地振动,是地壳快速释放能量过程中造成的振动,期间会产生地震波的一种自然现象。地球板块与板块之间相互挤压碰撞,造成板块边沿及板块内部错动和破裂,是引起地震的主要原因。这是百度里对地震的解释。大约也是汉语语言对地震的基本观点。这个解释,其实相当肤浅,是关于地震的基础知识。至少它缺乏对人类的基本关怀,没有讲明对人类的危害,以及人类如何预防的相关话题。既然概念都如此简单化,不讲对人类的危害,对文明的摧毁,对文化的撕裂,那么这个概念其价值意义,也就可有可无了。不知其他民族的解释是否也是如此?所以,人类主义生存共同体,的确是人类不可避免的话题。在这点上,我们休戚攸关,用人类主义既成的文化和智慧走进深邃的地球理论研究之中,就显得不可推诿了。

    在我们的国度,似乎有许多地震监测站,默默地躲在山头或谷地。工作人员大多数的时间与啾啾的乌儿为伴,与山风野草为伴,很抒情地生活着,乡村意境是他们长年累月的生活背景。
    但在百业之中,这种监测站缺乏点声音,缺乏点成就感。地震局的设立,如同封建时代的驿站,是关乎地震的一种过场和形式。这恰恰是我们失望的地方。汶川大地震整动了世界,整动了宇宙,但似乎都是震后播报,像两千多年前张衡的地动仪一样不管预报没有预报。当然,这与我们的文化有关,误报错报那不是小事,涉及平稳的基本主张。这种文化本身是有缺陷的,缺陷在剥离了人类的终极关怀。生命与草芥等同,人命不如狗命猫命。
    这就告诉我们,于地动,我们处于被动的地位。两千多年前,张衡发明地动仪,是在科技蒙昧之初,生产能力又极端低下,但事实是有了地动仪。而今,却是经过文艺复兴,一二次工业革命,科学主义的前期,科学技术在爆发式发展,但仍然缺乏预报。群山之威,没有一根缆索能绳之;大地之怒,缺乏一种方略能破之。若能变被动为主动,人类在大地震之前便有了希望之期。善莫大焉。
     但我们更希望一个规模宏大,人才济济的地震实验室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五

    我亲历了5·12大地震。
    汽车在地上突然跳跃起来,高楼立刻前倾后仰,一种呼啸之气凭空而来,尘埃陡然四起,通讯瞬间中断,人们四处乱跑。总共约10余秒钟。
    一分钟后,几分钟后,人们开始打听,有人受伤了吗?我们准备参加的会议立刻取消,立刻回单位,立刻检查损失情况,立刻上报。有事报事,无事报平安。之后,全社会工作重点全都转移到抗震救灾上来。
   川西、川西北几乎成了全国的工作重心之地,全世界注意的焦点。飞机在天上密集飞行,汽在在地上成了长龙。各种各样的爱心被车辆被邮件被电波连续不断地送到川西、川西北的所有土地上。爱心既热络,又沉甸甸;既真诚,又真心。它们没肤色,没有国界;既同情,又伤心。
    这就是人类主义的真实情形。博爱因这一自然事件成了群体的呼唤,成了群体行为,共同意识,精神向度,也因此成了地震文化的主要特征。人类的表情包,人类的语言和行为,成了最为珍贵的记忆。在这里没有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的冲突撞碰和分离稀释,都统一于人类主义奋进的积极主题之下,都让人类的原姑情感,原始冲动,原始行为遮住平时平仄不一,撕打不止的种族分岐,经幡分野的宗教主张,各怀心思的民族私情。我国古老的《三字经》开篇明宗:人之初,性本善。中国式的禅宗也说:阿弥陀佛。这些都揭示了人类对自身初始特征的怀念。当人类的灾难陡然降临的时候,共同的责任,共同的守卫,就引起了人性的回归:美好如初,美丽如初。
    有人评价,我国的70后80后年轻人失却了人的基本关爱,很自恋自私,在时代行进中变得无情冷酷。大地震之前,这一凭现象得出的结论,让“常回家看看”的歌声一遍遍地渲染,仿佛成了一次次的呼告。这歌声的煽情热度,让多少年轻人迷茫与失望,甚而怀疑自身的人性趋向,怀疑自己在大爱面前是否真的有些乖歪?他们被一种虚妾的文化所否定所抛弃。但从2008年5·12起,人们发现,这两个时代的年轻人,不冷漠,还热情;不自私,还无私。他们普遍表现出善良有为大爱的群体追求,整体认知。这让一些多言多嘴者,无言以对,最终改变了他们多年以来形成的虚妄判断。他们表面的冷漠无情,是生活的负重使然,而心地的正义善良并没有驶离人性的航道,人性的初衷并未迷失。
   有时,我看到,有些学者,尤其是人类学者和文化学者,带着个人的忧愤,说文化在蜕变,说教育在失败。我不知他们审视时使用的是何种标准?文化是否蜕变?教育是否失败?应看在这种文化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一代,在这种教育环境中成长的一代,是否在大事大非之下,还有一颗颗爱人之心,仁慈之怀。而地震之后,这些年轻的芸芸之众的作作为为,从汶川到北川,面对歪歪斜斜的屋宇,面对断断续续的路径,面对奄奄一息的伤者,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行为,以及由此引爆的群体情感,人类主义之践行,难道不让我们伸嘴说赞吗?我们的文化没有蜕变,或们的教育没有失败。
   伤感是必要的,但无病呻吟是多余的;忧愤是必须的,但子虚乌有般骄情是苍白的。这是我们人类学者和文化学者必须面对的文化情绪,否则,因此伤感出的判断会伤害不该被伤害的人们;否则,因此忧愤出的结论会误导出一个时代的疾病。
      文化是整体的,它不属于枝枝叶,不属于破破碎碎。


                                                            六

     至今,各类重建己经收官。
     许多人都在悠然散步,最爱站在那株既放的梅花树前,捕捉那春的第一缕信讯,还久久不去。
     那只北川的鸟儿,也不知是否见证了这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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