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奎：风洞岩抢劫烟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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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洞岩抢劫烟帮

高义奎

民国时期，四川大种鸦片烟（也叫大烟）。当时大烟的价格非常昂贵。据说，火井中街在民国三十一年七月遭火灾，烧毁街房七十多间。次年成立“复修街房委员会”主持修街时，有的人家没有现钱，便先交15两大烟，街房修好后，每户又补交几两烟就够了。也就是说，大约二十两大烟就可以修一间街房了，可见当时鸦片烟有多贵啊！那时，宝兴县大山里头的新街子（简称新街）产的鸦片烟，不但品质上乘，而且价格很便宜。如果到新街去买烟出来卖，至少有十倍的利润。故有民谣曰：“牛驮马驮，当不得手板心头捏一坨（大烟）”。所以，当时，不少有钱有势的人都去做鸦片烟生意。通常是发大米进山，购鸦片烟出来卖，确实能赚大钱。

轰动邛崃的风洞岩抢劫烟帮事件就发生在民国三十三（1944）年。

这年，有邛崃石坡乡豪绅王用才，与临邛城豪强、袍哥大爷“明远社”舵把子张石如（曾任川军团长），舵把子王伯高（曾任川军团长）等搭股合伙，到宝兴县的新街去买烟回邛贩卖。由王用才出面带领人员到新街购烟，并有武装押运，当时称之为“烟帮”。回来走到邛崃县水口乡地界的风洞岩时，突遭土匪抢劫，所购鸦片烟损失过半。

带头抢劫的匪首是火井秋园子（今之南宝秋园村）的张开阳。参与抢劫的同伙有附近的匪徒，以及火井和油榨各个舵把子手下的兄弟伙。如陈芷渊手下的李立志、徐贵全，刘济川手下的杨枝才，高业环手下的彭定彩，还有油榨乡舵把子赵世昌、赵国高的兄弟伙，等等。

据火井的邓大章说，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

这天是“双十节”（十月十日国民党的国庆节）前几天，秋园子土匪张开阳得知，石坡王用才带着烟帮运烟回来的的消息（但不知有张石如、王伯高等豪强搭股合伙），便提前邀约几个兄弟伙意欲拦劫。不料此事暗传出去，有火井、油榨袍哥组织的一些兄弟伙背着袍哥大爷，带枪去参加了。也有的说是图好耍，几个年青人约起去的。据说，这次抢劫烟帮行动并没有人事先专门组织，都是互相邀约而去的。众人在秋园子土匪张开阳家集中。时近中午，有线子（打探消息的人）来报，大鱼（烟帮）快过来了。于是，匪众共三十多人，一窝蜂似的倾巢而出。那时的土匪都有“老鹰不打窝下食”的规矩（其实是怕离匪窝近了不安全）。这伙匪人便来到十多里远的风洞岩，藏在路旁的密林荒草丛中盯着大路，只等鱼儿过来就狠捞（抢劫）一把。过不多久，果然王用才的烟帮队伍向风洞岩缓缓走来。

王用才带的烟帮人多势众，有好几十个人。除了背烟的“脚子”（卖苦力的人）外，每个人都带着枪，并且还有机枪。这伙烟帮认为，象宝兴锅巴岩等危险的地方都已安全通过，眼看已到家门口，肯定不会有事了。便放松警惕，队伍走得松散拖拉，前后相距二、三里远。再说藏在路旁的土匪，一看队伍前面有扛着机枪的，担心惹不起，有些人胆怯了，便缩在草丛里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队伍前头走过去了。本想等一会儿，拦截后面背烟的脚子。然而，就在此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烟帮队伍里突然闪出一个人，鬼使神差地冲进路旁草丛中去撒尿。这下糟了，躲在草丛里的匪徒，被意外发现了。于是，匪徒们鼓起勇气，不顾一切地向烟帮开枪，不可避免的枪战就这样突然打响了。有好多背着鸦片烟，走在队伍中间的脚子一听“砰、砰、砰……”的枪声，便惊慌失措地把烟背子一甩，惊叉叉地叫喊道：“棒客来了！”“棒客来了！”纷纷逃命跑了。众匪一见，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三抓子两哈耙，迅速捡起丢在路边的烟包，闪电般钻进丛林，抄小路跑了。前后不过数分钟的时间，等烟帮队伍的主力回头赶过来，为时已晚，众匪都不见了踪影。王用才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浅滩翻船（遭抢），真是“大意失荆州”啊！一查看，烟包损失过半，幸好人员没有死伤。烟帮队伍朝着山林中胡乱打了一阵枪，慌乱地追赶一阵，却毫无结果，只得收拾所剩烟包，无奈地继续往回走。

再说匪徒们一片惊慌地跑到一个叫漆树槽的地方商量分烟时，众匪间发生严重的内讧，新的危机又降临了。匪首张开阳认为，这次的包袱（所抢的大烟）可能有点烫手（麻烦），恐怕吞不了要吐（退）出来。因此，他主张不忙分红（分脏），等过一段时间，风声平静下来再分。但立即引起众匪纷纷反对，大家以为张开阳不落教，想吃“梗头心肺”（独吞），甚至有人卷爹骂娘，满口粗言秽语，一片乌烟瘴气。正当众匪激烈哄闹不息之时，一个外号叫做“莽子”的匪徒突然开枪，将匪首张开阳当场打死，顿时鲜血喷洒一地，众匪一片哗然。

大家在一阵惊恐骚乱之后，又是那个对准张开阳开枪的“莽子”强作镇定地大声说，大家不要惊慌，要统一意见，说张开阳是在行动（抢劫）中被烟帮打死的，谁也不准乱说，谁要是乱说，就对他不客气。并且提出为确保安全，应该迅速离开此地，换个僻静的地点去分烟。于是，众匪一起带上抢来的烟包，惊惊慌慌地转移到白羊坪的“大寺”（古庙）上分脏。可是，一时间又找不到（也不便到附近人家去找）秤来称烟。这时，有人拿一根两尺来长的竹棍当秤杆，中间拴一根绳子当提绳，在一头拴个木勾当秤勾，用棕皮包个石头当秤砣。将秤砣吊在另一头相应的位置上固定，每人都照这个位置称同样重量的烟。如此慌忙分脏后，众匪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据说当时也给死匪张开阳分了一份烟带给他的家人。

再说王用才遭抢，眼望着黑瓮瓮的深山老林，直气得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回邛向张石如大爷等如实汇报。一时间，风洞岩抢劫烟帮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街谈巷议，闹得满城风雨。水口风洞岩也因此而出了名。

不久，邛崃袍哥舵把子张石如等豪强派人将片子（名片）送交陈芷渊，说是他的手下抢了烟帮，强烈要求陈芷渊拿话来说。此时的陈芷渊气得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大骂道：“他妈的，简直给火井丢人，太丧德了！”于是立即召集各个袍哥码头的舵把子开会商量对策，马上派人四出追查。很快就查出线索，有了结果。

例如，当追查到李立志时，李说他分的大烟放在夏尚诚（火井豪绅）那里，随即便将烟交出来了。又如，有火井街上居民杨和生，是张开阳的老丈人。当追查到他时，他急了，说把大烟放在高家口亲戚高玉书家了。跟即追查到高家口，高玉书大惊，说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过什么烟，真是活天冤枉啊！几经周折，终无结果。后来，高玉书还在家里专门办了酒席，请了火井关火的袍哥大爷陈芷渊、张承州、刘济川、何衡斋等七八个人到家里，再三申明自己的清白。并当众赌咒，发下重誓，方才了事。

各码头的舵把子亲自追查，参与抢劫的兄弟伙纷纷退脏。最后，将绝大多数鸦片烟收拢，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数量仍然弄不够。没办法，有人便往鸦片烟里面掺了膏子（假货），勉强凑够数上交了事。张石如、王用才等也知道“泼水不能还盆”，明知有假，也不便深究。

风洞岩抢劫烟帮的闹剧没有惊动官府，只动用袍哥组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