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寻梦西桥》
小时候，在妈妈的背篓里，晃晃悠悠过西桥；后来，听爷爷讲他童年时，在西桥下，捡石灰石卖钱补贴家用；记事起，被爸爸带着在西桥下钓鱼、捉虾、篓螃蟹，改善家里的生活；长大后，陪父母把鲜翠欲滴的蔬菜运过西桥，进城叫卖。
爷爷说，他见证了这座横跨江河（西河）的大桥重建五次。他常常带着我伫立桥头。俯看那时而温顺时而狂野的西河水。仰望那葱葱郁郁的白鹤山。还有那朝阳下振翅的水鸟；暮霭里撑船捕鱼的老人；乘着河风翻飞的纸鸢；踏着炊烟晚归的农夫……那一幅幅画面，将我的童年与西桥紧紧相连，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家世世代代是西河坝的农民。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靠种菜为生。据说这里曾是西河改道前的流域，沙石土块，不适合种水稻。我想，村里人种菜的动力，是因为这座桥吧。是它连接了城市与农村，缝合了村庄农民与幸福生活的翘盼。每天天刚蒙蒙亮，西桥上便可见骑着三轮车，进城卖菜的农人。他们的脸在晨曦中闪着微光。他们的眼里写满了对生活的爱与热忱。西桥托起的，是我们西路人摆脱贫穷的渴望与梦想。
夜晚，有许多的货车从西桥上开过。车上满载着南宝山上的木材，木梯羌族从山里采摘的药材，天池山里青翠的楠竹……这一切都会带着西边山里的露水被送往城市的某处。去建造楼房，去建造工厂，去建造邛崃人美好的明天。这座沉默的桥，把西路人的质朴，把西路人的勤劳，把西路人的恬淡镌刻进岁月的长河里，流淌进不舍昼夜的西河里。西桥是西路人的希望，是西路人走向富裕的生命之桥。
西河自西北流向西南。掐断了白鹤山与尘世的联系。西桥就像一道彩虹，横跨西河，肃穆庄严。然而西河并非一直温顺柔和。夏季多雨，洪水从江汹涌而来。那摧枯拉朽的气势足可以震荡山岳，摄人心魄。而西桥依旧沉默。静卧在肆虐的水面上，承受着洪水张狂的洗礼。雨过天晴，洪水退去。西桥不言不语，从未向人们炫耀过它的坚韧。除了桥墩上留下的印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爷爷说，邛崃人就像这座桥，骨子里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倔强与柔韧。
高中毕业，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父母送我远行。到了西桥头，嘱我一路小心，端正做人。他们把辛苦攒下的钱用花布缝了一层又一层。我独自走上西桥，走过我的童年与懵懂，走向一片未知却崭新的人生。家里条件不好，除了寒暑假，父母不让我回家。在那一个个独守宿舍的日日夜夜里，西桥便成了我的梦，我的牵挂。我常常梦到小时候跟爷爷在西桥下放牛的情景。河滩上，水草丰茂。爷爷把牛栓在河滩上的石头上，便给我讲起有关江河，有关西桥的古老故事。那些美丽的传说给这夕阳下的西河坝镀上了一层美丽的色彩，渺远而又宁静。爷爷总是摸着我的头说：“你要记住，你是喝西河水长大的。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是你的根。西桥是你回家的路啊！”我看着爷爷眼里映着那苍苍摇曳的水草，一层水雾便在他眼里升起。
后来我要出阁了。要从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西河坝嫁到桥那边很远很远的城市里。临行前，爷爷给了我一把染了胭脂的硬币，让我过西河时，扔进河里。他淡淡地说：“路过西桥，扔进河里，别忘了敬敬你的母亲河。”父母再次送我到桥头，我看到母亲眼里的喜悦与不舍，我看到父亲眼里的祝福和叮咛。我走到桥中间，迎着暖暖的河风，把爷爷给我的硬币扔进河里。听到它们落入水中时发出的悦耳声音，那小小的水花瞬间便被吞没在欢快的西河里。爷爷远远地站在桥的那一头，他用眼神告诉我：“别忘了，你是喝西河水长大的。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根。”但是我知道，从此我便有了新的家了，这桥将成为我青春与成熟的联系。从此这桥便架进我的心里，一头是可期的未来，一头是生命的传承。
有一天，竟然接到爷爷第一次主动打来的电话：“你周末回来一趟，西桥要拆了，回来看看。”放下电话，无限的惆怅弥漫心底。回到家，晚饭后，爷爷邀我一起去西桥逛逛。晚风吹乱了他满头的银发。我们一如二十年前那样伫立桥上，谁也没有说话。桥的两边是新建的河滨公园。三三两两的人骑着共享单车，在河滨的绿道里蜿蜒前行。和风徐徐，白兰花香随风荡漾。河滨广场上，有练太极的老人步履稳健；有穿旗袍的阿姨优雅端庄；有玩滑板的青年灵活热情；有追逐打闹的孩子无忧无虑。桥下的西河水清澈空灵。河心的水草随波摇曳。时而有一只水鸟从空中俯冲而下，啄起一条惊慌失措的小鱼扬长而去。不远处的鹤林寺里青烟袅袅，钟声在晚风里杳杳远去。那些童年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爷爷……”我看着眼神里藏着悠远的爷爷，不由地唤他一声。“邛崃真是越来越好啦。爷爷这把老骨头都舍不得死咯。”他婆娑着桥上的柱子。“爷爷，你难过吗？”“爷爷不难过，爷爷都八十啦。还能再看一次重建西桥，爷爷值啦！你说这新建的西桥会是什么样子呀？”我答不起爷爷的问题。“我们西路人全仰仗着这座桥啊！”“爷爷，不是还有黄坝大桥和拱辰桥吗？”“孩子，你记住，这西桥是我们西路人的桥，是我们西路人活好走好的过命桥呀！”我看着爷爷脸上被岁月雕刻的皱纹，才真正感觉到这桥的精神已经深入了邛崃人的骨血。
邛崃从来就不是一座固步自封的城市。邛崃人的包容与忍耐是时间最好的见证。西河边的白鹤山林里，仿佛还回荡着胡安传易的箴言；文君公园里，还有相如文君琴瑟相和的爱情；茶马古道上，似乎还遥响着清脆悦耳的驼铃；远在西边的高何山上仍流传着可歌可泣的红军故事；那悠悠的白沫江还唱着一分三水的歌谣；鹤山书院下埋着邛崃那神秘的文化地脉；清清的西河水低低诉说着那些藏在时间缝隙里的往事；大街小巷里，弥漫着人间平凡的烟火气。
邛崃，这个曾经谱写过最美爱情故事的文君故里，有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我们还能在春天里感受和风中的各种花香；触摸树木的嫩芽；为寒尽春生，造物有情而深深感动。还能在夏天里，找到烈日下的浓荫；洗掉满身的尘埃；为春华秋实真诚等待。还能在秋天里，看金黄的落叶翻飞；采摘令人垂涎欲滴的瓜果蔬菜；为丰收的喜悦而满怀甜蜜。还能在冬天里，把满地金黄的银杏误认为破茧而出的蝴蝶；从白鹤山的苍松劲柏中获得生命的真谛！在这浪漫的天府南来第一州，在这与时俱进，却保持着绿意盎然的小城里，在这流水潺潺，群山环抱的闻名酒乡，在这宽容而又快速发展的现代化城市，我们还拥有着许多的绿意和生机。让每个淹没在繁重的工作和压力中的人们，还能抬起头，在这浸润着花香和清风的空气中喘息。
再见西桥，你的生命已根植我们的灵魂；你的重生是邛崃的腾飞；你的使命是实现西路百姓的中国梦。再见西桥，我们期待你破茧成蝶；我们渴望再次与你在历史的车轮里辘辘前行；我们祝福你涅槃重生巍峨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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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8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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