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初的一个冬天,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风靡全国。那火红的年代,我在百里堰宣传队,整天排练演出<<白毛女>><<红灯记>>等八个样板戏到我县各公社修百里堰的工地上反复演出。大伙都看腻了.那天一听县城一完小操场要放坝坝电影<<卖花姑娘>>大伙高兴得如痴如醉.饭也顾不上吃,我拉起女友孟苹拿起手电筒直奔县城.那天下午6点开始连放六场直到天明,一到一完小大门,刚遇到几个看头场的观众出來,洋洋得意,比手划足地说,《卖花姑娘》剧情凄美哀婉,插曲感人,催人泪奔,有的女孩子光手卷都擦湿了两条,有的袖头也擦湿了,一听他们这么一讲,我同孟苹分头在人堆里"吊票".可吊来吊去,始终买不到,一听守门验票民兵说只放今晚,明天就要去汉源放映了,这时我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对孟苹说"饭不可吃,但这<<卖花姑娘>>必须看,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真是老天有眼,恰遇下放宝峰公社两个成都知青悄声对我说到后面翻墙进去;于是到了后街已是20多人在越墙,个个动作迅速麻利,像部队侦察兵.我立即弓下腰,咬紧牙,让孟苹站在我肩上,我使劲把她撑起来,孟苹太壮,140多斤,压得我喘不过气,电影里音乐已响起,我扑着墙壁使劲将孟苹撑上,跳了下去.这时几个民兵手持电筒照着大叫"有人翻墙!"我立即倒退三米外一口气冲上墙,双手一抓,一个"探身掀海"跳了进去.⺄孟苹一边看,一边落泪,那年头沒有手纸,我只好用我袖头与她擦.看完电影,《卖花姑娘》我与她拿着冷玉米馍蹲在墙根下边啃边唱“卖花呀卖花呀,买束可爱的大红花,花儿香,花而香……”
半夜回村,一路上遍山火把,手电筒把山垭映成银灰色,回村路上<<卖花姑娘>>插曲响彻夜空.我牵着孟苹爬坡过坎,走到小河沟,她不走了.我问她"怎么了?"她一言不发.我说"你....."她瞪我一眼,双手按住我肩.我恍然醒悟,亏起身,揹起了她,她激动得又唱又抖.可我却累得大汗淋淋.自那晚我俩更加亲密了.
一天,由丫丫与我排练<<白毛女>>不知怎的,孟苹不理我了,我约她去沟边,她也不去,甚至把她给我的一半毛衣扔给我说"拿去!让丫丫替你织!"我说:"孟苹,你误会了,我同丫丫......"说到这儿,她"呯"的一声关了门.
十多天后,<<卖花姑娘>>电影正式來我们公社上映,我上门约孟苹与丫丫三人的票挨在一起,刚按票找到座位坐下,电影就开始了。嗬,还是彩色宽银幕的!转眼之间,我们就进入了剧情,那贫苦花妮的悲惨遭遇,深深打动了丫丫,她一边连连擦泪,一边看我,”由于事先已知剧情催泪,我准备了两条绢,一条给孟苹,一条给丫丫,可孟苹那晚毫无感觉,把我给她的手绢使劲扔给我,一下站起,转身走了,我跟着她走出人群,丫丫一把紧紧抓着我手……
剧场的灯光突然一齐亮了,此刻,我们才意识到电影已经剧终,回到屋里,整夜睡不着,我把孟苹与丫丫.....
后來,丫丫考进中央音乐学院,临走时带着一个很帅气的男子来见我说"我同杨历已恋爱上人,咱俩一同上中央音乐学院."说到这儿,她又说;"感谢那次城里首次放映<<卖花姑娘>>,要不......."
四十年后的2016年6月15日,我有幸邀请去北京参加北京戏剧家年会,在那儿偶遇丫丫,她把<<卖花姑娘>改编成歌剧在国际会议中心盛大开演>看到文艺舞台和银幕,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我想到那些年在下乡插队时丫丫对我一往情深,可我却瞒着她带孟苹进城看<<卖花姑娘>.而且......今天来这儿.我已经没有兴趣再观赏这<<卖花姑娘>>了。
四十七年前红遍中国的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成了中国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可又成了我今生难以扶平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