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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土人情] 吴光于:川藏线,难忘那抹流动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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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 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吴光于:川藏线,难忘那抹流动的绿


我是新华社四川分社的一名记者。
自学生时代起,我就一直对川西高原有着深深的眷恋。一有时间,就会去藏区转转。
2007年前的夏天,独自旅行的我因为误了班车,被困海拔4200米的高原小镇马尼干戈,一位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扎着一条马尾的藏族邮车师傅把我从马尼干戈捎到了德格。
那是我第一次翻越雀儿山,这座有着“川藏第一高、川藏第一险”之称的大山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邮车师傅无私的帮助、爽朗的笑容更是成为温暖自己一路的旅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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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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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去年8月底,我受分社总编室指派,带领3人的采访小分队再赴甘孜。
十年后,再踏上这条路,我从背包客变成了记者,对这条路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邮政老职工们的讲述,让我似乎看到了1954年12月15日那激动人心的一幕——随着川藏公路的开通,两辆崭新的邮政汽车满载着祖国内地发往西藏的上万件邮件,从成都出发,经康定、德格、昌都,抵达拉萨,川藏干线汽车邮路的历史就此拉开。
同行的四川省邮政公司的同志告诉我,从甘孜到德格209公里的路途,是甘孜州绵延5866公里、平均海拔超过3500米的“雪线邮路”最危险的一段。
这不就是当年我搭邮车走过的路吗?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踏进甘孜县邮政分公司的大门,我几乎惊叫起来——那个正站在邮车旁边朝我们微笑的康巴汉子有些眼熟,那不正是2007年夏天载过我的邮车师傅其美多吉吗?
十年了!他竟然还在开邮车!
此后的7天,我再次坐上了他的邮车。
这一次,我不关心窗外的风景,只想听听他的故事。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从甘孜县出发的那个清晨,泽仁曲西大姐熬好了一壶热腾腾的酥油茶,不停地为我们斟满。
我和她拉起家常,她讲起28年来操持家庭的艰辛和心里的委屈,讲着讲着就流下了眼泪,可随后却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其美多吉有点傻乎乎地看着妻子,两口子头天拌了一次嘴,可是这丝毫不影响嫂子为他准备早餐、整理行装,送他出门。
其美多吉抱起不到1岁的孙子吻了又吻,上车前,捋了捋妻子的头发。
那一幕,让我很是动容。
离开县城,其美多吉悄悄告诉我,在雪线邮路上开邮车开了快30年,挺对不起家人的。别人家过年热热闹闹,他家却总是少个人。这么多年,他只有5个除夕是在家过的。
两个儿子出生时,他都在运邮路上。妻子怪他总让她孤独面对家里的一切,但每一次都是嘴上说着,手上又停不下地为他、为家人忙活着。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从甘孜县城向西行进一个多小时后,载重12吨的邮车便开始翻越雀儿山。
听说其美多吉的歌声很动人,我让他给我们唱首歌,他唱的是甘孜州邮政职工自己写的《邮车驾驶员之歌》。
他有点得意地告诉我,年轻的时候,他和著名歌手亚东一起开过大货车,俩人都有好嗓子,亚东还邀请过他一起去搞演艺。然而,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人生——亚东成了大明星,他却成了川藏线上默默无闻的邮车司机。
这29年里,他6000多次往返于甘孜与德格之间,行程140多万公里,等于绕了赤道35圈,也相当于从地球去了4趟月球。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说自己最怕冬天,往日川流不息的运输车辆都“猫冬”了,机械轰鸣的工地也归于宁静,路旁的饭馆、商店陆续锁上了大门,在外奔波的人都回家了,他却要孤单地行驶在这条路上。天地间,除了天上飞的老鹰,就是地下跑的邮车,连雪猪子(旱獭)都躲在雪底下了,无尽的长路似乎通往世界的尽头。
路过四道班时,我们停了下来,随他把青菜和肉送到道班工人莫尚伟、黎兴玉夫妇手中。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对坚守雀儿山23年的夫妇动情地对我讲起与其美多吉的感情,他们说,其美多吉是信使,更是亲人。不光是人,连五道班的大黑狗“莽子”看到他,都摇着尾巴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这条威猛的看门狗在他面前温顺得不像话。
对于道班来说,荒凉的生命禁区,邮车带着独特节奏的两声鸣笛是他们之间才懂的默契,而他送来的报纸和家书更是滋养精神世界的唯一营养。
而其美多吉则不停地对我讲起这群坚守生命禁区的平凡劳动者的无私,在他的眼里,道班工人在风雪中送来的一碗热水,他们把温暖的被窝留给自己后,奔向风雪中清理路障的身影是雀儿山最温暖的记忆。
在到达海拔5050米的垭口时,他再次停下车,迎着风扬起手中五彩的“龙达”。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川藏线上许多司机都会做的事情,对于其美多吉,有着更深的含义——21年前,同事吕幸福在翻越垭口后,突发高原性肺气肿,将36岁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山上。还有许多他参加过的车祸救援却没有救回来的人,每次路过垭口,他都会为他们纪念。
其美多吉在藏语里的意思是长寿金刚,他说自己命大,多次逢凶化吉。
2000年,他和同事邓珠曾在山上遭遇雪崩。虽然道班就在徒步可达的地方,但为了保护邮件安全,他们死守邮车,用加水桶和铁铲一点一点铲雪,不到一公里的距离走了两天两夜。
他的右脸一道明显的伤疤,讲起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他依然轻描淡写。
当天,他驾驶邮车在国道318线雅安市天全县的新沟遭遇歹徒,他身中17刀,肋骨被打断4根,头盖骨被掀掉一块,左脚左手静脉被砍断……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星期,才挣扎着捡回一条命。
手术3个月后,左手依然不能合拢。成都多家医院都给出相同的诊断——肌腱断裂,复原的几率几乎为零。这意味着,开了半辈子邮车的其美多吉不得不提前“退休”。
那些日子,泽仁曲西几乎流干了眼泪。面对丈夫,她依然努力微笑,每天推着魂不守舍的其美多吉,去汽车城散心。
就在灾难发生的一年前,夫妇俩刚刚经历丧子之痛,阴霾还未散去,又遭此横祸。
历尽劫难,他却不愿认命。
为了重返魂牵梦萦的雪线邮路,无论大医院还是小诊所,不管理疗还是吃药,只要听说有用,夫妇俩就立刻赶过去。终于,在一位老中医的“破坏性康复疗法”的治疗下,其美多吉咬牙坚持了两个月疼痛无比的康复训练,左手竟奇迹般地康复了。
回到甘孜县,同事们都劝他别再开车了,既是心疼他的身体,更怕他再遭遇不测。
然而泽仁曲西知道,面前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只有重返雪线邮路,才能找回丢失的魂。
回归车队的那一天,同事为他献上哈达。他却转身把哈达系在了邮车上。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其美多吉告诉我,只有在路上,他才能感觉逝去的儿子和曾经的自己又回来了。
跟随其美多吉行驶在雪线邮路上的日子,窗外的风景一直很单调。
然而,从一位位邮政职工、道班工人、汽车司机、交通民警、运管人员的讲述中,记者发现,其美多吉的世界一直很精彩。
他与这抹流动的绿,在雪线邮路上架起了一座桥。它连着党中央和藏区的百姓,连着青藏高原和祖国的各族人民。
哪里发生了交通事故,他就成了义务交通员;哪里有了争执摩擦,他就成了人民调解员。
29年来,他带在邮车里的氧气罐、红景天、肌苷口服液,在风雪阻路、进退无路的危难关头,挽救过上百位陌生人的生命。
其美多吉总说,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因为雪线邮路上像他这样与死亡擦肩而过后依然决绝坚守的人还有很多。
万树茂、邱宇、唐建、肖良、施建勋、俄日泽翁、泽仁志玛……每个名字背后,都是写满鲜血和坚守的故事。
他的讲述,让我一次次落泪。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短短7日的采访中,我从其美多吉的身上深刻地理解到邮政的“普遍服务”四个字的含义。
曾经有人做过测算,80年代,从成都寄一封信去拉萨,只需贴8分钱邮票,成本却要耗费86元。如今,仅甘孜、阿坝两州,邮政企业每年就要亏损1亿元以上。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个连行车都困难的藏族村寨,一个个连手机信号都难以覆盖的深山牧区,一封封邮件、一份份藏文报纸、一个个印着“中国邮政”的快递包裹,从未放弃过抵达!其美多吉说,这就是他的选择和生命的意义所在。
直到现在,四川藏区一些偏远的邮政所全年收入都不足百元,但为了藏区百姓的便利,为了将党和政府的声音传递到藏区的每一个角落,许许多多的其美多吉,义无反顾地坚守了一代又一代。
去年9月,其美多吉兴奋地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历时5年修建时间、全长7公里的雀儿山隧道已经正式通车了。他再也不用开车翻越险象环生的大山,隧道将从前两个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10来分钟。

 楼主| 发表于 2019-7-1 1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喜悦之余,他的声音里也有些落寞,他说无比怀念那些步步惊心的日子,那里有他和兄弟们的青春和热血。
拿着电话,我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座山上。
那天,他指着无边的草原告诉我,无论道路多么艰险,只要有人在,邮件就会抵达,只要雪线邮路在,这抹流动的绿就将永不消失。

发表于 2019-7-2 09:18 | 显示全部楼层
像川藏线上的勇士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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