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山下的故事 原创小说 给我点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走在他乡

盘龙山下的故事

       在中国南北交界线中段，大秦岭的南边隔着江汉河谷是大巴山。大巴山南麓的中段，有一条河流，因自古难于行船，夏季洪水又经常发难，故得名难江。
      顺流而下，潭滩相间。
      潭中水流平缓，河水清澈见底，在阳光充沛的时候，会看到群鱼在河中游来游去。鲤鱼，青鱼，白甲各种鱼儿混杂在一起，大小不一，这些鱼必须是要下网或者围河才能捉住，换作是使用扁叉的高手，倒也能叉住。扁叉，取一根长约两丈宽约两寸的斑竹竹片，两头削成尖，一头装上铁叉。投掷时，讲究快准狠，鱼儿本身就机警而灵活，要想熟练使用扁叉，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效，必须要假以时日方能成为高手。
水流至滩上，速度会快起来，水流在石头间翻着水花，发出哗哗的声响。石缝间也藏着各种鱼儿，鲶鱼，郭老二（黄颡鱼），石扁挑，火烧板、端公鱼。夏季，趁着黄昏时分，男人们习惯裸着身子，让温暖的河水冲走一天劳作的疲倦。如果愿意，家中又油盐不缺，在石缝间捉上一串。回家让女人煮一盆鱼汤，再喝上几口廉价的老酒，在微醉中，听着美妙的流水声入睡，这美好的一天便过去了。
河水流过县城，约莫四十里路，难江在这里拐了个弯，从向南拐向西南去了。
       在拐弯处形成了一个深潭，因自古人们喜欢在这里放生祈福，叫做养生潭。养生潭下面是擂桩滩，早些时候这里有一个擂米房，装了一台靠着水流提供动力的擂米机，后来擂米房被一场大洪水打走了，只剩下四个安装擂桩的臼孔。
在擂桩滩左岸，有一座山峰，这便是盘龙山。山的右边有一条终年不断流的小溪，叫做小龙沟，这“小龙”是相对于难江这条“大龙”而叫的。有这两条龙，一前一右地盘着，故名。小龙沟上架着一座木桥，桥下粗重的木梁，就是靠着发大水时两龙水位上涨，才安装到桥墩上的，故名接龙桥。
       盘龙山下，接龙桥旁，有一场镇，因场镇上住着主要以黄性为主的人家，叫做黄家铺。古时，米仓道从这里经过，赶路的客商与运货的脚夫，卯时从县城出发，午时便到了这里，正是歇脚用餐的时候。若是碰到赶集的日子，过往的货船也会在养生潭停靠，船工纤夫们会下船喝上一碗烧酒，祛除身上的湿气，抑或与偶遇的老友吹吹壳子，相互烧几锅旱烟。直到太阳偏西，人们渐渐散去，货船也在船工的号子中排队离去了，黄家铺才慢慢平静下来，等到下一次赶集的日子又会重新热闹起来，这样一场又一场，一月有一月，一年又一年。不知多少热闹，冷清，忙碌，悠闲的日子过去了。多少呱呱坠地的孩子长成了俊俏的青年，多少俊俏青年变成了迟暮的老者，多少迟暮老者变成了山上一堆堆黄土……
       时过境迁，连接县城与外界的公路取道难江右岸，汽车运输也取代了行船不易的漕运，米仓道也失去了功能，来往的客商少了，黄家铺再也不见往日的喧嚣风光。
       擂桩滩上的难江水，仍然翻着水花流淌着，发出哗哗的响声。小龙沟上的接龙桥，依然躺在桥墩上，欣赏着自己的影子。
       待到黄二蛋这一辈儿记事的时候，以不知这里曾经的辉煌。黄家铺上只剩下一家小卖部，买些油盐酱醋，烟酒糖纸。另有一家赤脚医生开的诊所，把脉号诊，处理些积劳损伤，伤寒感冒。

一   自由生长很轻松 初入学堂半道终

      二蛋记事时，黄家铺上还住着十五六户人家。虽不见昔日喧嚣热闹的风光，相对于山区人家大都零星分布来说，也算作是一处较大的村落。人多就会热闹，十几个光腚的孩子在村子里追来追去，哭笑打闹。孩子间的哭闹往往会转成大人间的拌嘴吵架，虽然都不会记仇太久，但已将村子闹得鸡犬不宁。偶尔也会听到父辈们说起他们做孩子时的故事，也大都如此，想来祖辈们也会如此罢。成群的孩子永不停息的瞎闹，永远是乡间热闹最重要的成分。
       二蛋出生时，家里两位姑姑还没有出嫁。喜欢小孩子的她们把二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给他扎两个小辫，再系上两朵塑料小花，打扮的活脱脱一个姑娘样子。看上去很是可爱。
       从小，二蛋喜欢和祖母一起睡，读过几天夜校扫盲班的祖母哄孩子入睡有她自己的绝招。老人家从不给小孩子讲故事，也不教孩子童谣，最喜欢教孩子数数，数着数着孩子就睡着了，在哄孩子入睡的同时给孩子以最早的启蒙。所以二蛋早早地就学会了数数，别的孩子还理不清十个手指头时，二蛋已经学会了“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了。显得格外聪明。
       三岁时，二蛋有了弟弟，因属马，取名骄娃子。
       二蛋四岁半时，家人孩子见如此聪明可爱，将来必定是读书的好料。父母就把他送到了学堂，一来，可以让孩子早早进入学校，正所谓“男服学堂女服嫁”，家人也想让学校把从小受尽宠爱的孩子管教起来；二来，家里又添一个大小子，需要分一些精力去带娇娃子。
        从黄家铺去村里的小学堂要爬一段陡峭的山坡，这对于四肢还不协调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父母只好背着二蛋爬上一个小时，再去忙家里的农活，放学时同校的哥哥姐姐们再把二蛋带回来。
       但事与愿违，在田野河滩野惯的孩子，怎么能被学校管住。语文课上老师只教“啊”“哦”“呃”“依”“乌”“吁”，太没有意思；数学课上老师教得太过于基础，对于二蛋这样的数学高手自然是不削一顾的，上着上着也就自顾自的睡觉去了。
       后来，教室也是不进的，唯一能引起二蛋兴趣的也就是拿着半块砖头，围着石板做的乒乓球台一圈一圈的开着“车”。任凭老师如何叫，也是不会进牢笼一样的教室里，甚至会拿着板砖砸老师，老师也只有任其撒泼，让同学们好生羡慕。
再后来，父母也就放弃了，那就再等他一年吧，明年再去读书。只是外公笑着说，“这一百多块钱的学费，放到水里也会冒两个泡泡，你这倒好，泡泡也不冒两个。”
       二蛋可高兴坏了。
       再也不用天还不亮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再也不要爬那个陡峭的“学堂坡”，再也不用像“杠神”一样地唱着“啊喔呃依乌吁”，再也不用学那些低级的数学，再也不用被老师赶着进教室了。
       房前屋后的地牯牛，草丛石缝里的土狗，竹林笋尖的竹牛，溪流石缝间的虾蟹鱼虫，才是二蛋的最爱。
       满是石头的河坝，水边的沙滩，满是青草的草坪，水流清澈的小龙沟，苍老的接龙桥，才是二蛋的乐园。
       那些差不多大小，喜欢光着脚丫，光着身子的小子，才是二蛋的玩伴。
       管他“啊喔呃依乌吁”还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且睡他个“心满意足”玩他个“日头偏西”。
       也是这“休学”的一年，那些玩伴渐渐的由浅入深的走入了二蛋的记忆，走入了二蛋的生活，走进了二蛋的故事。
       二蛋的故事以及他那些玩伴的故事，就成了我们盘龙山下的故事。
（第二期连载结束）

走在他乡

　　第二回偷吃桑泡儿

　　这里将花一些篇幅来介绍同二蛋一同长大的几个重要的玩伴。

　　小海，是二蛋的同姓隔房哥哥。比二蛋早一年半出生。生于乙丑年冬月。因“甲子乙丑海中金”得名小海。又乙丑年属牛祖父取名“牛娃子”，因父母觉得牛是苦命和野蛮的代表，加之此名过于俗气，弃之不用。在二蛋这一帮小孩子中，算是最年长的，都叫他“海哥”。

　　小芳，比二蛋早半年出生。也生于冬季又属虎，父母取“雪中之虎”的意思，单名一个“雪”字。小芳的父亲与二蛋的父亲年龄相差不大，从小也是玩伴。二蛋记事时，“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红遍大江南北，总以为歌曲里唱的就是他的“芳姐”。芳姐家在村里算是最富裕的家庭了，又是女孩，收拾得自然要比二蛋这群光屁股小孩子要干净漂亮得多。用时下流行的语言来说，小芳应该是这群小屁孩子的“女神”了。

　　仲春，仅比二蛋大十天。生于农历二月初十，二月乃仲春季节，略有文化的长辈为它取名“仲春”。父亲是周围几个村子里唯一地铁匠，生得壮实有力。仲春，得了他的遗传自然也长得壮实。

　　二蛋，生于农历二月二十，“仲春”这好名已被人用去，父母懒得思考就叫他“二十”。后来又觉得“二十”可能有某种限制，遂改为“二蛋”，只不过是把“二十”换成了“20”。

　　还有不少和二蛋他们一起长大的孩子，或比二蛋他们大几岁，要么比他们小几岁。一起玩耍的交集太少，在之后的篇节中再做介绍。

　　村子前面有一棵大桑树，是早些年公社发动群众搞蚕桑养殖的时候栽种的。后来，蚕桑养殖逐渐被废弃，长在田边地角的桑树因为妨碍耕种都被砍了变成了柴火。这棵长在村前的桑树却被留了下来，因土地肥沃光照充足，加之没有人采桑叶，每年都会结很多桑泡儿。

　　端午节前后桑泡儿将要成熟，树上密密麻麻有黄有红的桑泡儿总是对小孩子有无穷的诱惑力。总有些孩子跃跃欲试，想要最先尝到今年的桑泡儿。却会被大人们训斥，“要吃桑泡儿，必须等到熟了才能吃，要等到桑泡儿变黑的时候，现在吃小心闹死你（毒死你的意思）。”（后来被仲春和二蛋验证过，没有成熟的吃了确实能中毒，俩小子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这是后话）。因此，这棵桑树的主人也就是小海和二蛋的四爸看管得很严，在去桑树附近栓了一条大黄狗。倒不是舍不得这些美味的桑泡儿，更怕村里调皮的小孩子吃出问题。

　　早两年，小海二蛋他们，根本不会爬树。到了桑泡儿成熟的时候。只有眼巴巴的站在树下，等着稍大一点的哥哥们“施舍”几颗解解馋，显得格外可怜。

　　爬树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件难事，稍大一点的小海终于练就了一身爬树的本领，终于有了能够自己摘桑泡儿的条件，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等着大哥哥们的施舍。

　　不知不觉又到了端午，一日小海和仲春在去小龙沟游泳的路上，远远地看见桑树枝头结满了黄黄的桑泡儿，再看那条大黄狗正躺在地上睡得死死的，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察觉。

　　于是，一个偷吃桑泡儿的计划正在酝酿。

　　小海、仲春来找二蛋，二蛋提议叫上芳姐，谁叫芳姐“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鞭子粗又长”。凡事二蛋总喜欢叫上芳姐，芳姐也总是乐意答应，这与两位父亲较好的关系。让小海和仲春好生羡慕。

　　四人相约来到小路边，望着树上美味的桑泡儿，早已按耐不住了。

　　“一会儿我走前面！”海哥说。

　　“那狗怎么办？”二蛋问。

　　“咱们悄悄地走，不要发出声响。你看那狗不是睡着了吗？不要弄醒他就可以了！”仲春。

　　“我还是不去了，被我妈知道了要打我！”小芳说。

　　“那你回去吧！我们不给你吃！”三人异口同声地说。（第三期连载结束）

　　上回说到，四人准备偷桑泡儿，天时地利人和已经全部占尽。桑泡儿正要成熟，四爸四婶正好不在家，大黄狗也已经深深地睡着了。正准备行动时，芳姐却打起了退堂鼓，害怕挨打。

　　三个男孩子却威胁说：“你回去吧，我们不给你吃！”

　　芳姐有些丧气，“给我吃点吧，他们都说好吃得很！以后我我买了糖也分给你们吃！”

　　“海哥，要不不要她去了吧！她可能也帮不了我们忙，一会儿给她吃几颗就是了。”二蛋有些动摇了。

　　“不行！”小海，仲春更加坚定了，“不去就不给吃！”

　　“那好！我还是跟你们去吧，不过不要告诉我妈和爸爸。”芳姐最后还是动摇了，美味的桑泡儿诱惑力还是很强的。

　　“一会儿，我先爬上树去撇，扔给你们。你们三个在树下捡！”唯一能爬树的小海开始安排起来。

　　“要得！”三人点点头。

　　“现在就走。”小海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了大黄狗。

　　海哥自然走在最前面，仲春紧跟在后面，然后是二蛋。小芳走在最后面，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看到，再告诉妈老汉儿。

　　这几个小孩子，蹑手蹑脚地慢慢前行。经过了院墙的豁口，又经过了猪圈的拐角，再拐过了一棵大大的金钱柳树。二蛋所担心的大黄狗并没有醒来，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酣，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过金钱柳树，就离大黄狗很近了。只见小海猛地举起了手，想到之前的约定，后面三个孩子都停止了脚步。

　　“怎么啦？”小访问。

　　“你看看那狗！”二蛋反应最快。

　　原来那条大黄狗已经醒来，睁开眼睛看着几个小孩子，摆正脑袋，鼻子里喘着粗气，看样子就要准备攻击几个小孩子。

　　看到此场景，几个小孩子都往后退了退。

　　看着几个孩子已经被吓退了，大黄狗也觉得这几个小孩子还不足以威胁它的领地，会自行离开。于是又自顾自地睡了过去，闭着眼睛，肚子仍然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我说吧！它会最终睡过去的。”仲春对着二蛋说，“和我家那条狗一模一样！”

　　“原来这狗是这么好对付的。”小海和二蛋也不再害怕那狗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被狗咬了可不划算。”小芳拉了拉二蛋的衣角。

　　“芳姐，不用怕，你不是看到那狗已经有睡过去了，并不会咬人！就算要咬人，也要不到你，你在最后面跑也是跑得最快的。”二蛋如是分析。

　　“嗯！”小芳相信了二蛋的分析。

　　几个孩子看到大黄狗又一次睡过去了，看样子哥哥们说大黄狗歪得很，也不过如此。都不再害怕它了。

　　小海手一挥，几人又开始向着桑树走去。只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小海喊道：

　　“不好，快点退！”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原本睡去的大黄狗突然醒来，冲着几个小孩子就冲了过去。小海最先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后撤，不巧正好和继续往前走的仲春撞在了一起，一起摔倒在地上。大黄狗抓住机会就像两个孩子咬去。

　　“哇……啊……呜呜呜……”孩子的哭声搅醒了安静的村子。

　　大黄狗咬到了小海的大腿。

　　眼见这样的场景，几个孩子都被吓到了。

　　小芳和二蛋早已经跑出十几米开外。仲春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也跑了。

　　“不好，肯定是我家的狗咬了，偷吃桑泡儿的娃儿了。”正在地里做农活的四爸四婶，放下手里的活儿就往回赶。

　　二蛋跑去找到小海妈，“三妈，三妈，快去，快去海哥被四爸家的狗咬了。”

　　“狗日的，老子给他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吃桑泡儿，不要去偷吃桑泡儿，这下安逸了！”

　　小海被送去诊所进行了包扎，四爸四婶也赶了回来。一个劲的给小海妈道歉，“都怪这孩子太调皮了！”小海妈并没有怪罪四爸四婶。

　　各家孩子回去都被狠狠的训了训了一顿。最厉害的要数大黄狗了，被四爸狠狠的打了一顿。后来在看到我们几个就远远地蜷缩在角落里。

　　再后来，桑泡儿终于成熟了。

　　几个小孩子吃到了四爸四婶亲手摘下并清洗干净的美味桑泡儿。

走在他乡

　　第三回 包子与狗

　　桑泡事件发生的季节正好是小春作物即将成熟的季节。

　　豌翘子（野豌豆）——一种充满乐趣的野草即将成熟。选取饱满的豆荚，却不能过于成熟，从头端掐去一截，拨开豆荚，将里面的果实悉数去掉，头朝里放到嘴里便可以吹出清脆的“呜呜”声，再配以不同的手势包住嘴巴，便会发出各种好听的声音。

　　我们便会在田间地头的草丛中翻找，挑选品相完美的豆荚，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的吹着跑着，直到吹得腮帮子发疼发痛。也算是丰收协奏曲啦！

　　此时，山间会传来“快黄快割”、“播谷播谷”的鸟鸣声，这便是布谷鸟，也叫四声杜鹃。老人们说这是吉祥鸟，预示着丰收。

　　大人们开始忙碌起来。

　　先是豌豆、胡豆。连茎带叶全珠割回来。选耀阳的大晴天，在院坝里反复翻晒。吃罢午饭，豆角已经晒得裂开了。连枷反复地打，豆子悉数蹦落，用扬叉将豆草翻过来再打几次，直到豆子全部蹦落。然后，筛子，风车齐上阵，不久豆子就装满了口袋。

　　打连枷确实是一件看上去非常好玩的事情，趁着大人们翻豆草的间隙，小孩子们总会好奇地玩上几把，却总是不能玩转它，甚至会反弹打到自己的脸，却害怕挨打，忍住不哭。

　　在耕地不太裕足的山区，口粮是首要解决的问题。收成中还必须上缴一部分公粮。因此相比于豌豆胡豆，大人们更看重的是小麦的收成。

　　布谷鸟叫得越来越欢，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便到了小麦收割的季节。

　　起先，老农们带着垫席和连枷直接在地里就可以将小麦脱粒，收回麦粒。

　　后来为了提高玉米和小麦的抗倒伏能力，提高耕地单产，推广了预留行技术。将小麦和玉米间种，收割小麦时再也没有能够脱粒的地方了。

　　所以只有将麦穗割回家再集中脱粒，也因为把麦穗集中起来，终于可以利用脱粒机快速地将小麦脱粒。

　　趁着接连几天的大太阳的天气，将小麦晒干，再送到磨坊磨出面粉。

　　小麦收后，插秧之前，总有几天阴雨连绵的日子。父辈本常说，下雨天本来是打牙祭的日子。也是插秧前难得的农闲时光，新磨出的面粉是需要祭拜灶神爷的，以求保佑一家五谷丰登，衣食无忧。

　　这日，天下起了小雨，照例是不需要下地干活的。一大早二蛋母亲，从米面柜子里翻出上次做包子留下的酵母饼，用温水泡开以备和面之用。

　　二蛋起床后，看到盆子里尚未泡开的酵母饼，好奇地问，“妈，你把这馍馍泡稀做啥子？”母亲回答：“吃晌午（午饭的意思）你就晓得了，今天下雨可不能去雨坝里耍！衣服弄湿了，老子可不管！”二蛋，悻悻而去。

　　二蛋原准备去找几个玩伴一起玩耍，走出屋门也不见有小孩子出没，只好无聊待在屋里。

　　吃罢早饭，洗刷完毕后。母亲端来一盆面粉，将泡好的酵母倒在盆里，再加一些热水，稍微搅和后放到锅里，再灶孔里添一点干松针，保持适合的温度，以便面粉更好地发酵。

　　母亲又从灶门前的火塘上方取下一块熏好的腊肉，一定要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这样做出来的腊肉豇豆馅的包子才最为美味。

　　二蛋家是烧的柴火，柴火烧肉并不方便，就去去烧煤炉子的邻居家，将肉皮烧好，回到家里在反复地用热水洗干净。

　　尚未出嫁的小姑已经按照母亲的安排，冒着小雨，戴着斗篷。摘回来一背篓新鲜豇豆，顺便由拔了一把小葱。

　　洗豇豆、择豇豆、切肉、剁馅、和面，炒馅，姑嫂俩好一阵忙碌。和好的面团，拌好的肉馅就搬到了饭桌上。婆婆也来帮忙，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不少的包子。手巧的婆婆还用刀工切出了两只斑鸠，不说栩栩如生，倒是有几分形似。

　　父亲厨艺不佳，只好自告奋勇，“我去爨火，先熬好稀饭。”

　　充满好奇的二蛋，也觉得这面团很是好玩，柔软可以捏出自己想要形状。站在桌边不时地问，“这是啥子？”“那是什么？”“这个好不好吃？”“那个怎么弄的？”几个大人好不耐烦。

　　唯有小姑看出了二蛋的心思，“来，幺幺给你揪一坨，各人拿去耍。”说完这话二蛋伸手就要去面团上揪。母亲反应迅速，“你看你那五爪，都成乌爪了，赶快去给老子把手洗了！”

　　平时不爱洗手的二蛋，蹦蹦跳跳，欢乐的打水洗手，在蹦蹦跳跳的回来，摊开手板，“妈，你看这下可以了吧！”“你把手给我翻过来，我看看”。显然二蛋心急，只是洗了手板，并没有洗到手背。又只好再去洗一次。

　　再回来时，小姑给二蛋揪了一小坨，二蛋觉得不够，伸手又揪了一坨。便有模有样的包起包子来，看着大人飞快的捏好面皮，包好包子。而自己连面皮都不能捏好，不大会功夫就放弃了挣扎，自顾自的玩耍起来。一会儿搓成一条，“你们看，我弄的蛇”，一会儿又揉成一个圆团，“你们看，我弄的鸟蛋”，一会儿再盘城一个小圈，一会儿再捏一个三角，不亦乐乎。玩得越久，这团面也就越来越黑，最后还是失去了兴趣。

　　包子上蒸笼，蒸笼上汽，再过上没有二蛋的打扰，大人很快就把包子包完了。

　　父亲把稀饭也熬好了。

　　二十分钟，包子就快蒸好了，打开蒸笼，用手拍一拍听听声响，便可以判断是否熟透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二蛋又不停的追问，“幺幺，你看蒸笼已经上汽了”“婆婆，我都闻到包子的香味了”“我感觉都焦了”，终于包子还是熟了。

　　第一笼包子出锅，最先应当享用的是灶神爷。二蛋家的灶神爷并没有塑像，还是打灶时贴在墙上的画像，早已不见了踪影。祭拜灶神爷的工作有祖母完成，不需要沐浴更衣，至少需要把手脸干净。找来两个碗并排着放在早头上，从蒸笼里取出两个包子放到碗里，再上一炷香。上香时祖母会虔诚地念念有词，大致是保佑全家衣食无忧，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上完香后，必须给灶神爷留下想用的空间，所有的人都必须离开灶屋，等灶神爷享用完毕后，才可以再一次进入灶屋。

　　这时候小孩子是不能乱讲话的，事先大人们就有所交代。

　　得到祖母的同意，二蛋迫不及待地冲进灶屋，踮起脚来却够不到蒸笼盖，小姑笑着说，“看你那猴急的样子，来给你一个”。刚出锅的不可直接吃的，这是猴急的二蛋在烫到嘴巴后得到的结论。

　　等到第二蒸笼摆好后，第一笼的包子就可以开始下口了，二蛋觉得，今天吃包子免不了要炫耀一番，拿着包子就出了家门。

　　大人却不太乐意，这一张扬炫耀，免不了引来来几个望嘴的孩子，要不给这些孩子吧，显得小气且不尽人意，要是给吧，这第一蒸笼就剩不了些许了。

　　二蛋可管不了这么多，高兴地坐在自家门前的石条长凳上，吱吱有味的吃了起来。却不被小孩子们看见，看来这一回炫耀是落空了。不甘心的二蛋返回厨房再取一个更大的包子，等二蛋再次走出屋门时，只见小海家的大黄狗正津津有味的舔食二蛋掉在地上的包子渣。

　　小海家的这只大黄狗，倒是很温顺，算得上二蛋的半个玩伴了，并不像四叔家的大黄狗那般凶恶。二蛋推开它，想继续坐在石条凳上炫耀着享用那美味的腊肉豇豆馅包子。

　　然而时间万事，可以否极泰来，也可乐极生悲。不料包子却一不小心掉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反应机灵的大黄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已经将包子衔在了口里。

　　委屈的二蛋准备狗嘴里夺食，护食的大黄却一改往日温顺的样子，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再想起被狗咬的海哥这可被吓坏了二蛋。

　　“哇~~~哇~~”二蛋放声哭了起来。这一声哭，倒是把大黄狗搞蒙圈了，衔着刨子不知所措。

　　小姑听到哭声，“糟了！”迅速的跑到门口。“怎么了？哭啥子？”

　　“呜……黄狗子把我的馍馍抢了！”

　　看到大人来了，回过神的大黄狗，衔着包子一溜烟地跑了。

　　“那有什么哭的，幺幺再给你拿一个就是！”

　　接下来就是一句会伴随着二蛋整个童年的名言，也是村子里常用的笑柄。

　　“不，我要狗嘴吧里那一个！”

　　“狗吃了就是脏的，怎么还能吃？”

　　“不，我要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继续哭。

　　“狗都跑没见了，哪里去给你弄！”

　　“不，我就要狗嘴吧里那一个！”

　　小姑尤其尴尬，不知如何收场。

　　小海的母亲，大黄狗的女主人，以为自家的黄狗咬了小孩子，闻讯赶来。见这场景也是哭笑不得。

　　“不哭了，明天三妈也给你蒸馍馍！三妈给你赔起！”

　　“不，我要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还在哭。

　　“给老子，哭啥子？”母亲赶来。

　　“哪里嘛，黄狗子把他的馍馍抢走了，他幺幺说给他拿一个，他不干，他就要狗嘴吧里那一个！哈哈……哈哈……”三妈解释道。

　　“我去给你拿一个！不准哭了！”母亲呵斥道！

　　“不，我要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还在哭。

　　“听话哈！今天我心情还不错！不要给我惹毛了！”母亲威胁道！

　　“不，我要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还在哭。

　　“再说一次！不要哭了！”母亲继续呵斥！

　　“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哭得更加厉害！

　　这下真的吧母亲激怒了，本来是祭灶神爷的日子，小孩子哇哇大哭总是不好的。你哭倒不要紧，要是祭灶神爷的包子被狗吃了，惹他老人家生气，影响了来年的收成可就不好了！

　　“老子今天要让你长记性才行！”说罢，母亲伸出右手夹住二蛋，几步走到院坝边的大路上，将二蛋人道路边。“你哭，你就在这里哭一天，你就在这里等黄狗子把包子还给你！”

　　“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提高了嗓门。

　　“pia！”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屁股上。

　　“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二蛋大声又叫了一句。

　　“那你就在这里等！”母亲转身离去。

　　“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我要吃狗嘴吧里那一个，……”哭声渐渐小去。

　　围观的人也都走了，受“慈母多败儿”的思想，母亲教训孩子，一般都不会有人劝说。

　　约莫自顾自的哭泣了十来分钟，见以无人关注，哭声渐渐的没有了。但又不愿意输了气势，就在细雨中蹲在路边在地上画起了画作，又弄得满手污泥。

　　这场景再一次被母亲看到。“给老子滚回来！”“偏不！”

　　“pia！”再挨一耳光。“哇！哇！哇！”又大声的哭将起来！

　　“老子才不管你！”母亲又扬长而去，母亲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二蛋长长记性。浪费学费的气，还未曾消去。

　　“哇哇哇！”二蛋觉得委屈。

　　这时，伟哥放牛路过，看见小弟如此可怜，心生怜悯之心。

　　“蛋蛋，别哭了！伟哥抱你去干净处！”伟哥将二蛋抱到干净的屋檐下。免得再淋着细雨。

　　“我要去原来那里哭！”还没等伟哥反应过来！二蛋又冲到原来哭泣的地方！

　　这一幕正好被邻村的路过的以为大叔，看在眼里。从此，这位大叔每次看到二蛋都会问，“还去原来那里哭吗？”

　　伟哥再也不自讨没趣，放牛去了。

　　再后来二蛋也自觉没有趣味，也悄悄的回到屋里，生怕被母亲发现。

　　“以后还犟不犟了？”父亲笑着问，“淋雨安逸不安逸？饿了吧，来锅里还给你留了两个包子！”

　　二蛋高兴地接过包子，又一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自此二蛋算是明白了一个歇后语——“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木叶鱼儿

作者努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