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川北的尿桶

gyzjhyx · 发表于 2009-11-8 22:24

丈母娘今年近八十了，但精神恍惚却如三四龄幼儿，不仅成天胡话错事不断，穿着衣服找衣服，刚吃完饭丢下筷子又问咋还没开饭呢，而且连近邻亲朋皆不认得。

　　眼见老人日子一天比一天少，我同爱人商量决定将她从农村老家接到城里来住些日子，聊表孝心。待将老人接回家后，在见证了她一连串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后，最令我们一家措手不及的，还是老人晚上起夜时四处找尿桶的情形，尽管妻子、侄女、女儿拉着她到厕所一遍遍演练，但刚起身，她又颤颤巍巍的满屋子找了起来。

　　尿桶，是川北农村一种特殊的生活用具，即夜间在床侧放一只木桶，专门用来蓄接夜间起身小解的，功能同夜壶。其实作为一种卫生习惯来说，这也许是川北农家人的一种传统陋习，试想，睡觉之时卧榻旁边一只散发着浓烈尿臭味的便桶，与鼾声共弥散，如果是一人一床一桶还好说，大不了属自产自吸，但大巴山农家，住房紧，床铺也紧，或夫妻、或兄弟、或姊妹同睡一床，哪家有了亲戚朋友，免不了还要互相打挤。试想，满满一床人正睡得香，忽然哪位内急，起身或站或坐在尿桶旁，哗哗喷溅之声和尿腥味乍起，那感觉，该会怎样？！

　　但闻着这尿味的川北农家人依然活得健壮。仿佛尿桶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一种同端碗吃饭和嫁汉生娃娃一样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儿。

　　如今，随着农村的发展，一幢幢小洋楼竞着赛地拔地而起，农村住居环境发生了根本变化，农家卫生条件也有了很大改观，很多农家建起了方便专用的厕所，年轻一代农村人的卫生习惯也改变了，一拧龙头就能冲水的马桶或专用蹲坑基本取代了尿桶。

　　但是，对于满屋子找尿桶的老丈母娘，妻子最终只有无奈地妥协，上街买了只黑黑的塑料桶，晚上放在丈母娘睡觉的房间，第二天听照看她的侄女说，奶奶晚上睡得可香了，并且一个通宵没起过夜。

　　其实现在的孩子哪知道，老人来到城里后，我们打破的不仅是她的生活规律，还有几十年养成的生活习惯，而这习惯，在几十年的生活轨迹中，已深深地植根进她的记忆最底层，哪怕记不得儿孙们的名字，但却记得她曾经或现在怎样生活。而我们作晚辈的，只有以一颗孝心，去理解包容老人们的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