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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随笔] 闲散之人: 我的六十,七十,八十 年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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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21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01.

  从1969年底到1970年的夏天,不到一年的时间,我跟随着父母,从城市来到了乡下,来到了这座城市最北部的山区。借住在老乡家,因为当时父亲所在的战备医院还在建设,所以我们只能在离那个医院建设工地该有30里左右的距离,分散着居住在周边。

  到1970年的6月份左右,随着医院家属区的陆续完工,就开始有陆续的往里迁,我们家应当是在8月份迁过去的。

  其实记忆特别深刻的是那段借住生活,印象十分深刻的那座鸡冠山,以及那个屯子里的和我年龄相仿的伙伴。我和他们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一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有着非常好的来往。

  我应当是在1970年的,寒假结束后的开学,去了镇子上当时叫公社的中心小学借读,从我住的那个地方到小学校大概有三里多路吧,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叫疲倦,每天就那么蹦蹦跳跳的和许多伙伴一起三里路就走过去了。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早上我上学的路上刚走出家门,刚走出院子,顺着不太平整的路往下走,忽然我看到路边迎面的路上有一只小动物,身材很细长,小脑袋也不大,眼睛滴溜溜的,周身是黄色的皮毛,只有在腹部有一些白毛,这个东西是什么?我也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就弯腰顺手捡起了一块小石头,很不用力的就扔了过去,非常凑巧,偏偏就打中了那个小动物的身子,只听它吱的一声,钻进了一堆烂石里。

  我也根本没把这个事情当成事儿,第二天早晨早起的时候,我听到房东大妈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我走出去一看,正是我昨天看到的,被我扔了小石头的那个小动物,居然死掉了。我听房东大妈说,哎呀这是作孽,怎么能把黄大仙给打死呢?我说这个是我打的,但是我不知道它死活,我只是朝它扔了个石头。大妈说孩子这个可打不得呀,这是黄大仙儿。

  说着房东大妈找出了一个泥盆,把这个死去的小动物扣在了泥盆下,而且还烧了几道纸,大妈一脸虔诚念念有词。后来我知道这就是乡下俗称的黄鼠狼,学名叫黄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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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借住在房东大伯一家的日子里,其实我很开心,房东大伯带着我几乎走遍了鸡冠山的山山水水,沟沟岔岔。房东大伯拎着他那杆沉重的猎枪,带着他家两条一黄一灰的狗,我跟在后面就这样一老一少,在山的深处,套野兔,打山鸡,甚至尝试着去捉獾子。

  大伯的那个老枪,据说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杵在地上,比我一个人都高,枪托是那种暗青色的木头,枪管是那种看起来很粗很长的那种,火药是从前面怼进去后面击发的,有两个击发点,击发点里就是炸子儿。每一枪都给人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当然房东大伯打的很准。

  一般情况下,房东大伯不会带二哥去的,主要是因为二哥那个病非常可怕,不犯病的时候好人一个,一旦犯病就抽的,你看了就感觉到非常非常可怕。

  因为长期的持续的发病,频次越来越多,整个二哥的身体已经完全透支,频繁发作的癫痫病,基本把一个看起来很壮实的青年给摧毁了,而且抽风抽的次数太多了,眼睛和嘴巴都有一些歪斜。房东大妈经常为此暗自垂泪,房东大伯也是长吁短叹。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跟随着房东大伯,把鸡冠山周边都跑遍了,我一直觉得那是非常快乐的时光,而且也是大开眼界的时光。后来我常想,我对大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情结,也是源于那个时候种下的。

  尽管是到了文革的后期,但是镇子上依然有着那种文革的味道,带着各种袖标的造反派还是别的什么组织?经常游曳土镇子的土路上,但是我感觉应当是没有在城市里所见到的那么多,火爆的武斗的场面,镇子里的高音喇叭,播放的也是各种语录歌,各种最新的最高指示。

  镇子上当时有一座巢丝厂,据说是辽南地区比较大的一个巢丝工厂,因为这个地区最大的特点的就是出蚕茧,而蚕丝就是纺织的最原始的原料。

  这座工厂当时能有五六百人吧,算是北部地区比较大的工厂,而且是以女工居多,因为这座工厂的存在,所以也让这个镇子格外的热闹。

  我没有详细的看过他们的操作工艺,只是知道他们收购了蚕茧之后,要用碱水蒸煮,然后剪开蚕茧,把里边的蚕蛹拿出来,完了再经过一系列的加工工艺,就可以纺丝抽线。

  这个我是在房东大伯家见过的,房东大妈就有这样一台很古老的木质的纺织车,就那么一点点的把蚕茧外壳上的丝搓成线,估计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这个纺织厂带来的最大的副产品,就是蚕蛹,当时盛传几个蚕蛹都相当于一个鸡蛋,至今我也搞不清楚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也算是入乡随俗,确实也很喜欢吃。

  巢丝厂和我父亲的医院关系很好,因此定期为我们提供蚕蛹。钱半面袋子,回来以后我们有各种做法,腌制,爆炒,干煸,确实挺好吃。

  我在十几天前去了趟当年下乡的这个地方,逛了逛集市,也看到了,有卖这个蚕蛹的,一问价格26元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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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我在城里1969年的时候,上的三年级,去了之后还是三年级,但是那会儿学校确实啥也没得学,唯一学多的就是各种语录,各种革命歌曲,另外就是参加各种支农劳动。

  偷书事件之后,胜利的妈妈,那个街道带红袖箍的老太太,好像抓到了我和胜利的把柄,隔三差五的就敲打敲打我们,弄得我们好像真是贼一样。

  在度过了最初大约三个多月的水土不服,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农村的生活,尤其是在农村,我看到第一个农村的春天,美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经历了夏天学游泳,差一点溺水身亡,我虽然学会了游泳,但是对水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或者叫心理阴影,伴随着我一生,所以时至今日,我对谁也没有特别的感觉,夏季不管天多热,尽管家就在海边,我也很少下海去游泳。

  时间真的是非常快,转眼就到了1970年的8月份,有一天父亲回来告诉我们准备收拾收拾要搬家了,说是医院家属区那边已经陆续建好了,正在陆续往往那里搬。

  好像就是在8月上旬的一天,医院派来了一辆解放汽车,给我们搬家,胜利家搬的比我们早一个多月。车来的那一天,司机叔叔对我父亲说:这天看样十有八九会有雨呀,这下雨怎么搬家?我父亲问司机叔叔说:你车上是不是有苫布?司机是叔叔说“有很大的一块儿”,听说那就没关系,把东西盖上就可以搬,几十里路也不算远,再说医院的车这么忙,一定把这个家搬了。

  看到我们要走,房东,大伯大妈还有二哥,隔壁院子的豁嘴子婶,都来帮忙,再加上本身也没有什么东西,很快就把东西装到车上,父母和房东,大伯大妈,还有豁嘴子婶子们告别,我看到我的母亲房东大妈豁嘴子婶子,都泪眼婆娑。

  因为驾驶室里只能坐三个人,除了司机叔叔,我坚持让父亲母亲坐在里面,我披了一个雨衣,这个雨衣是我大哥当兵复员后带回来的,那种部队特有的,一面是胶状的,一面是帆布的,非常防水的,带着帽子的,父亲起初坚持要我坐的驾驶室,被我拒绝了,看我这么坚决,父亲说:也可以呀,你就经风雨见世面吧。

  车子缓缓的驶离了韩屯,我站在车上回望着我生活了不到一年的这个小山村,这个可以说让我这一生刻骨铭心的小山村,从此就再也挥之不去。

  1996年的时候,我第一次重回当年下乡这个地方,我去了当年我们家借住的这个房子,这个时候房东,大伯大妈还有二哥,都已经不在了,我的父母也不在了。隔壁院子的豁嘴子婶一家也搬走了,年久息失修的房子早已经破败不堪,一片断壁残垣,只有院子里那盘,我曾经用力推过的石磨还在,磨杆还在,我试图推一下,结果磨杆应声断掉了,一个趔趄差点把我摔着。陪着我一块儿来的屯子里的同学,一把扶住了我。

  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无限神伤,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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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从房东大伯家出来之后,车子行进在沙土路上,爬坡状态。走了大概能有一个小时左右,突然在车上感觉到有山风骤起,再看天,阴云密布,远处雷声隆隆,我看了看车上的苫布把家具什么都盖得很严实,司机叔叔停车让我挤进驾驶室避避雨,我马上拒绝了,我让他不要停,接着开。司机叔叔笑了,笑说,你这小子真犟,于是车子继续开动。走了没有几百米,倾盆大雨,冲天而降,电闪雷鸣,我索性躲到了那个苫布下面,结果这个过程不到十分钟,紧接着就云开雾散,太阳出来,远处的景色非常迷人,甚至能看到一弯彩虹。可惜那会儿小,家里也没有什么照相设施,没能留下那个壮美的时刻。

  从蓉花山到步云山,也就不到20公里,车子跑了近两个小时,爬上了一道高高的岭,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个狭长的,平整的山谷展现在眼前,车子又行驶了十几分钟,到了一个沟岔,车子开了进去,我看清楚,里面有太多太多排列整齐的房屋。这就是医院的家属区之一,这个地方叫韩沟,我觉得真是一些注定的东西,我们从韩屯搬到韩沟。后来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我们也叫东沟。

  很快我们的新家就到了,在一个有个小桥的岔道边儿,一排屋顶是拱起的房屋,靠东头的两间,就是我们的家。一个小小的用树枝制作的门,一个小小的院落。

  因为我们家人口少,只有三口人,所以,分到了两间房。也就是说一间是灶间,另外一个就是睡屋,一个热炕。

  母亲非常快乐,她说这才是自己的家,不管大小,住着就舒心。

  我快速的打量着这个新家的周边,发现这个地方更有深山老林的味道,在深深的沟岔里面,下属区就分布在这里,有两种住房,一种是我们家住的这种形式的拱房,还有就是标准的瓦房。

  家的门口是一条小小的河,所谓的河就是顺着山沟流下来的山溪,一座小小的石桥,下面是一个人工修的,小小的石坝,石坝里可以存一些水,水也不深,只有到腿肚子那么深吧,就在这个小小水塘里,在夏天燥热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冲洗。

  从1970年的8月搬到这里,到我1975年12月离开,我在这里和父母共同生活了接近6年的时间,这也是我对家最温暖的,最难忘的记忆。其实在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我的内心深处真的是充满着很多的温暖和难忘,这一路的人生,最美好的,最值得回味的,最难忘的,就是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

  搬到新家以后,我用了三天的时间,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第四天,我就去学校报到了。小学校离我们家大约也有三里多路,当时那个学校里面,医院的子弟占了很大的比例,几乎在各个年龄层面上都有。

  到了这个学校,我直接就升到四年级了,而且很快就和医院的孩子,我的同龄人,我同班的同学,混在了一起。而且我们这个班的同学,这些医院的孩子,甚至包括当时的下放户的孩子,还有走五七道路的孩子,我们都结成了非常好的友谊,如今我们经常坐一坐,二十几个人,说一说当年的往事。

  05.

  应当说是从1970年的下半年开始,父亲他们的战备医院,就开始正式的,挂牌开诊了。整个北部山区,甚至再远一点,营口盖县,还可能再远一点东北的一些地方,也都在这里看病治疗。一时间,这个地方非常火热,可以说引来八方关注。

  那是一个真正救死扶伤的时代,也是一个医疗部门不染铜臭的时代,所有的医疗工作者,都在用真诚和无私对待医患,不排除他们的水平有高低,但是他们的心一定是干净的,手一定是干净的。

  我曾经很多次在那所医院的门口,看到治愈后的病人和家属,握着医生的手,不住嘴的感谢,拿出自己家的土特产,最奢华的是一篮子鸡蛋,或者是当地的一些农副产品,多数的时候都会被拒绝。我甚至知道有很多患者后来和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彼此有着很亲密的往来,所以我记得,那幅属于医疗工作者的标语非常醒目: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我一直觉得他们是用心把这几个字,融入在自己的实际行动里,也把这些字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心底。

  写到这里,我真的是非常充满感情的回忆这段往事,我的父辈们,用自己的品格和意志,用真正无私的奉献和付出,在深山沟里,演绎了救死扶伤的太多故事,我觉得有理由向这些走远的前辈们,表示深深的敬意。

  当年医院的整体格局,非常具规模,甚至可以说是宏大,东西两条沟,遍布着家属区,中间这条较大的沟,是医院的主体,涵盖了所有的科室,门诊,住院部,卫校,药厂,后勤,洗浴,礼堂,露天剧场,商店等等。可以说就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一个相对不封闭的,开放的,功能齐全的医院。

  而建设出这这样一族医院的人们,除了那些默默无闻的农民工,剩下的就是我父辈那批人,那些拿过听诊器,注射器,手术刀的手,那些貌似不健壮的人们,用自己的血汗,在大山沟里开辟出这样一所医院,我一直觉得就像一个奇迹。

  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就像我和我的同学们每一次回去,我们默默的看着那些遗址,看着远处熟悉的山,我们都觉得我们的父辈们,他们拥有无言的大山一样的品格,沉默执着,不惧风雨。

  今年年初的时候,我的一位留在医院工作的同学找到我,他是做医院文史方面工作的,他告诉我医院要庆祝建院70周年,要整理出一本类似于院志这种东西,这样就少不了对那段战备医院的历史回顾,也想听一听医院走出去的孩子们对这段往事的回顾,所以就找到我,让我写一篇东西,我答应了,很快就写出了一篇题目叫《我从这里走出》的稿子给了他们。

  大半的人生,好像似乎挺漫长,所以这一路很多东西都淡漠了,忘记了,但是有一些事情是注定今生不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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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1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9-11-22 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lkq 发表于 2019-11-22 08:30
  外国非常希望中国停留在那个时代,自己掐!不发展科学技术,不搞经济。干傻逼事。

发表于 2019-11-22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娓娓道来,真实,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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