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聊聊：你是好人或是坏人？

尘沉城 · 发表于 2019-11-22 21:11

在我们儿时看电影的时候，总离不了眼巴巴地望着大人问：他是好人或是坏人？如果大人说是好人，我们随之就为他的安全暗暗心惊；如果大人说他是坏人，就巴不得那人快点死掉。那时我们分好人和坏人，就跟分公母一样简单，要多萌有多萌。

然而，当我们长大以后再来看这个问题，才发现要区分好人与坏人，就跟色弱的人指认颜色测试图一般困难，简直就一本糊涂账。那么，当轮到你的小孩眼巴巴地望着你问：他是好人或是坏人时，你又该如何回答？

那现在，就让我们从两个易于理解的角度，来聊聊好人与坏人。

一、有一颗“好心”、同时也有一个“好脑”，才是真正的、完整的、健康的好人。

通常，十之八九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好人。

没错：当有人遭遇不幸和痛苦，他们同情、怜悯、感同身受；当有人需要帮助，在力所能及、行有余力的情况下，他们伸出温馨的援助之手；当罪恶发生的时候，他们义愤填膺、嫉恶如仇；当外地入侵时，他们同仇敌忾；他们循规蹈矩，他们自食其力，他们努力奋斗，他们尊老爱幼，他们拜佛敬神……如果这些还不算好人，那什么人才算好人？

但是，我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说，很抱歉，以上的人，只能算是“好心人”，还不能算是“好人”。因为，从社会学的意义上说，一个真正的、完整的、健康的“好人”，除了“好心”，还要有“好脑”，一个“好人”，不仅仅是一个“好心人”，还得同时是一个“好脑人”！

在我们日常习惯性的语言方面，如果我们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人们对于“心”和“脑”的态度，其实也是泾渭分明。当说一个人善良，我们会说他“心好”；当说一个人聪明、睿智，我们则会说他“脑子好”、“脑子灵光”、“脑子好用”。但是为什么必须得同时具备“好心”和“好脑”才能算是好人？

先举两个例子。

当一桶汽油着火时，一个好心人不假思索地、奋不顾身地提起一大桶水，对着燃烧的火苗浇下去。结果悲剧了：油借水势，越燃越宽，点燃了附近的汽车、房屋、商场，酿成了一场大火灾。如果你是被毁汽车、房屋和商场的所有人，你会感谢这个好心人，还是呵斥、责骂甚至愤恨这个好心人？在法律上，这个好心人会不会被追责？

但他确实是一个好心人，只是他知不知道，水和油不相容，而且油比水轻、油会浮在水面上，所以，水不仅起不到隔绝空气和阻燃的作用，而且还会因为水的流动而“背”着汽油四处扩散，以至于扩大了火势、加重了火灾的危害。也就是说，他的脑力不够，脑子不好用、或者说知识不够，所以好心办了坏事。

那这个有“好心”但没“好脑”的人，究竟算不算好人？在现实里，恐怕骂他“蠢人”的会占绝大多数。

另一个例子。当一场山火爆发，一个人在树林中间一个植被稀少的地方点了几把火，将那里为数不多的花草树木统统烧光，当火势蔓延到这里时，就自动熄灭了，因为那里早已是一片焦土，没有什么可以燃烧了。这个人看似搞破坏、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反而成了英雄。不为别的，因为他不仅心好，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而且还具备火灾的防范知识和经验，他在这方面“脑子灵光”、反应及时。

两相比较，我们就知道我们所需要的“好人”是谁、也知道了为什么好人必须同时是“好心人”和“好脑人”。

在更广阔的社会生活中，我们可以看见更多的例子。比如传销，绝大多数的传销者，他们的初心就是为了赚钱而已，他们将亲朋好友骗入传销的魔窟，也仅仅是为了自己赚钱、同时也确信被连哄带骗来的亲朋好友也会赚到钱。他们不可谓不勤奋，也不可谓不艰苦，他们甚至都是心怀创业激情的大好青年，你很难说他们心眼坏，但是，他们不自知自己的脑子已经被始作俑者洗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句盲目、空洞、经不起推敲的口号：成功、成功、成功在望、成功在即！

绝大多数心地善良、但脑子转不过弯儿的人，被几个心眼儿恶毒、邪恶，但却脑洞大开、脑子十分好用的人教唆、煽动、蒙骗、洗脑，以至于身陷绝地而不知。

那种“坏人”，其心眼儿越恶毒、越邪恶，其脑子越灵活、脑子越好用，其造成的社会后果就越大。而徒有“好心”却无“好脑”的芸芸众生，在他们面前无能为力、听之任之，犹如一群迷途的羔羊突然听见了领头羊身上的铃声般趋之若鹜，殊不知，彼时领头羊脖子上的铃子，正悬挂在一头恶狼的脖子上！

各式各样的邪教如此，二战时的纳粹德国、军国主义的日本国中，被邪恶的政客利用的平民百姓和士兵也如此。

时至今日，回想二次世界大战，没人相信数以百万计的德国和日本士兵突然在一夜之间就变坏了。比如德国人，在希特勒上台之前，他们正在为生计、为了解决失业而冥思苦想，他们期盼的不过是丰衣足食的人之常情，他们在战争爆发前，可能都是“好人”，但在被希特勒的独家激情演讲洗脑之后，他们就迫不急待地、狂热地爬上了纳粹的战争机器，然后，屠杀开始！那时，你还能说他们是好人吗？

所以说，很容易被蒙蔽得一干二净、轻易就被洗得脑白白的人，就算心再好，也难算作一个真正的、完全的、健康的“好人”。

但这里的意思不是说这么多的、大面积的芸芸众生都是坏人，因为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完全的、健康的“好人”，并不等同于就是“坏人”。

二、在另一方面，很难将人简单地分为好人跟坏人。我们只能用规则去区分，将人区分为遵守规则和违反规则的人。

因为，人的本性和思想太复杂。

比如在一个论坛的帖子中，网友提到某个捡垃圾的人拿走了一位小学生放在电动车上的作业本，而那本作业本中有该生的一张长期放行条，丢失了放行条后茫然不知所措的小朋友，可怜巴巴地、伤心地哭了一个中午。这个顺走作业本的人，被很多网友斥之为“坏人”。但就是这个顺走作业本的人，很可能在另外一个场合，他又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纯朴、憨厚和富有同情心。

我们很多人平时不会贪占小便宜、更不会盗窃，然而在公路上堵车时，却会一脚油门将车开上应急车道继续向前冲，正常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后果，但如果遇到救护车、消防车需要紧急通行的时候，就可能会耽误生命的救援、造成无辜的伤亡。

你说这类人是好人或是坏人？

人的这种截然相反的表现的背后，除了良心之外，对某个问题的认识和认知程度、抵御诱惑的能力、以及感性的作用是关键。

1、良心的层次。

用捡到一个钱包来打比喻：第一个人将钱包完完整整地交给警察处理；第二个人取出了现金之后，将身份证等等其他物品交给警察、谎称捡到时里面已经没有现金；第三个人则是取出现金之后、将其他的东西统统随手扔掉。这是良心的区别。

2、认识和认知的高低区别。

就用拿走作业本的事来做比喻。有的人拿走作业本时，会翻翻里面有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东西、甚至看看是不是要交给老师的作业，简单分辨一下有用还是没用，确定没用再拿走；而有的人就不会，因为他考虑不周全，或者压根儿就没有这层思维：不会判断自己的行为可能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损害。公路上占用紧急通道的人，大致上也属于这类，在他内心里，并非是要故意堵塞救命通道。

3、抵御诱惑的能力——每个人都有价码。

有人捡到一百块、甚至捡到一万块，都会毫不犹豫地报警交给警察处理，但当同一个人捡到五十万、一百万的时候呢？他会惊讶、犹豫，最后可能会报警、也可能会私吞；有的人在金钱面前可以表现得淡定自若，但却经不住艺术品和古董的诱惑，成为走私犯或者“雅贼”；有的人连死都不怕，却在温柔乡中难以自拔，分分钟“百炼钢成绕指柔”，从而铸成大错。

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而言，“每一个人都有价码”，始终都会有一个“价码”会令他动心、然后犹豫要不要做出某件有违常理的事。这个价码有时是金钱、有时是职位、有时是名誉、有时又是一种情感，等等。

4、感性的作用。

古话有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杀狗，在很多读书人看来是残忍的。而且这群屠狗的人，改天、或改行之后会不会顺手拿走学生作业本之类的东西？恐怕很难保证完全不会，但同样也是这群人，又可能极其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甚至拔刀相助；而在旁边指责杀狗的那群读书人，顺手拿走学生作业本之类的东西的几率就要小得多，但也同样是这群读书人，很多时候却做了负心汉。

当你路遇劫匪，如果后边走来一群“屠狗”的粗鲁大汉，比起后面走来一群咬文嚼字、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时，你获救的机会恐怕要大得多。

那么，屠狗辈和读书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其实，这只是一个牵涉到感性的问题。

所谓性情中人，就是指容易受到感性驱动的人，当别人需要同情和援助时，往往容易投入到直接的援助行为当中。所谓的直接的援助行为，不是指捐款捐物，而是指现场直接出手相拼和相助、流血流汗的那种援助。

捐款捐物和在现场抢险、援助的人区别在哪里？在于捐款捐物的人可以从容地量力而行、不至于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即所谓“行有余力”，而直接参与抢险、救援的人，却可能会冒生命的危险和被误会冤枉的危险。所以从人格上说，我更钦佩直接动手救人、抢险的人，这部分的人，就是我说的性情中人、较为感性的人。

感性的人，就算他是一个爱贪小便宜、考虑不周全的人和一个不会下意识为他人着想的人，但他也可能因为心机较浅、容易被感动和打动、甚至做事冲动的原因，令他又成为了一个助人为乐的人。所以才有“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说法。

但是不是读书多就会抑制人的感性、让人变得自私怯懦和功利？这个问题太复杂，暂不讨论。

照以上4点一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有谁有资格说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完全的好人呢？

所以，我们要成为“好人”，依仗的不能仅仅是良心。那么接下来还要依仗什么？那就是：规则。品行的进步，离不开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与制裁，法制不张，则正义不显。

世界上有的发达地区，可能在十年前，横穿马路、乱扔垃圾、随地吐痰抽烟、酒后开车、高声喧哗吵闹（包括音响）还随处可见，但在一部严法开始执行之后，秩序和环境就渐趋改善，十后以后就焕然一新、判若云泥。靠的是什么？教育、提倡是一方面，但法制才是居功至伟的那一方面。随地乱扔垃圾、随地吐痰抽烟罚款一千，酒后开车直接坐牢，等等，等等。透明公开的法律条例、一视同仁的刚性执法，很快就重塑了秩序和环境。

以此类推，严明公正的规则，会让“坏人”越来越少、会让“坏人”变成“好人”，反之，“坏人”就会越来越多、“好人”也会变成“坏人”。其实，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人也还是那群人，变的是环境、变的是规则。

有一个简单明了的例子，可以深入浅出地理解规则的伟大：有八个人搭伙煮粥吃。开始时一个人专职负责分粥，结果他自己的碗里总是饭多水少，而其他人的碗里则饭少水多；几次打打闹闹之后，大家决定改成轮流分粥，结果也不难想象，自己分粥那天吃得肚子饱饱、别人分粥那天则食不果腹，结果几个人还是因为分配不均难得清静；这时很容易让人想到，这八个人里面都没有好人！直到最后那天，他们发明了这样的一种规则：无论是谁分粥，他都只能吃其他人挑剩下的最后那碗。于是乎，皆大欢喜、天下太平。

所以，当我们抱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时，不能仅仅简单地用一句“坏人变多了”来加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