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建房纪事（二十一至二十四）

张维恩

二十一

烽火六月，到处弥漫着战争的硝烟。

天气燥热，比天气还燥热的是人的情绪，很多人提前广泛性焦虑：愈来愈严苛的考试程序，全社会参与保考，车身醒目的战斗标语，考生吃糕点和粽子，老师穿红T恤，家长穿旗袍，考场外痴痴的注目守望......我感受到浓浓的搏杀之气，有时也感到深深的悲哀。

“可怜天下父母心！”已为人父的我深切体会到其中沉甸甸的牵挂和高远的祈望。连续值班，让我疲惫，回老家在我的计划中。

周六，我在县城的家里耐心等待雨停。午后天晴，我赶车回去。沿途山水如画，草木葱茏，熟悉的家乡风貌尽收眼底，我不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倍感愉悦......

在半山坡维松哥家的李树旁，我停下摩托准备摘些李子吃。有多人说笑着走来。原来，侄女小丽等回来了，他们也准备摘李子。

金武哥来到我车旁，说着生产队修公路事宜。说来话长，本村集资修路曾受骗，交了钱而路没修，大家怨声载道四年，现争取到上级项目补助资金修路，拟每人集资300元作为平整路面和铺设涵管等费用，一再申明所收的钱由本队专人负责管理，并强调再不修就真没有机会了......我充分体会到在基层一线开展工作的难处！

生产队修路是好事。路也确实该修。我没表态，心想若真修路会给予必要支持。

侄女婿登梯爬树，我一再提醒注意安全。小丽多次给我捧来青绿的李子。李子还有些青涩，我没下车就吃了不少，内心甘甜并感激着。

维松哥们常年在外，他家的多棵李树也就成了大家的李树。想吃李子就摘吧，不然烂了就真可惜。

父母在家。建房因下雨停工。我不停走动查看：室内墙体大多翻砂，楼顶码墙和翻砂等基本完成；金红色的成排木龙骨覆盖着墙体四周，各区间敞亮、婉转；还未盖瓦，楼面积了不少雨水，父母忙着铲水、倒水；护坡一侧的涵管口下面已作了妥善处理，我甚感满意！

我多次查看天气，预报为一溜溜蓝色的降雨百分比。当务之急是房顶盖瓦，能否施工取决于天气因素。我反复说着，大家也这样认为。

夜里，我睡得早。天亮后，数名工人在我们的期待中到来并忙碌着。我再次到现场查看后骑车返程，沿途蜿蜒的灰白公路边林木阴森......

二十二

近几天，哥在老家发来不少微信视频，让我及时了解建房最新进展情况，甚为欣喜：整个房顶有序安放并固定了很多金红色的龙骨、檩子和椽子等，醒目呈现众多小网格，墙体内外翻砂即将完成，运回大量瓷砖和瓦片等。

昨天晚上，万众瞩目的高考成绩发布。“几家欢喜几家愁”，无数人开始悲悲喜喜并影响着生活模式。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们的教育已变味，“钱学森之问”遥遥无期！

今天可能盖瓦，我买了些东西准备回去。近期气候不正常，我所在的地区雨水偏多。频繁的地震或洪灾在我国一些地方造成了重大的损失，现场触目惊心，让人揪心。

不太平的2019年，我始终祈愿天下太平！

我坐在车上，车窗玻璃逐渐变得模糊并布满雨花，刮雨器不时滑动着。在林农场下车后，穿着短袖衬衣的我骑车返家。路上雨雾茫茫，好在雨不大，感觉有冷。

    逢和平场，我发现满庆嬢在走路，停车搭上她。听满庆嬢说，哥回成都了。老远看建房的房顶无人员动静。

母亲在家，见我回来，起身相迎。父亲在睡觉。询问得知今天没盖瓦，有部分人在翻砂。

因下雨，饭点提前在维昌哥家吃着。我去打招呼，并送上刚买的荤食。随后，我独自查看：三面外墙体和室内完成翻砂，青灰的墙面平整、美观；各处的门洞和窗框分明，窗框内安装了铝塑条；建筑的正前方搭着支架，堆放着不少水泥和砂石等。

午饭后，云华嬢搅拌并搬运混凝土，维昌哥翻砂，维栋哥安管线，其他人因下雨停工。维昌哥说：“翻砂后打了地平再盖瓦，这样便于施工。”

天气捉摸不透，不久雨停了。可以施工，几个工人却已回家。我想：大家真辛苦，趁没做活就好好休息吧。

经历了四个多月的紧张忙碌，我家建房施工转入装饰装修阶段。愿望即将成为现实，全家人不自觉喜形于色。建筑物的整体形象，不时在我的大脑里浮现。

建房和繁复的人生一样，都是一个过程——一个阶段的结束预示着另一个阶段的开始。其实，不用着急的，慢慢来，按程序来。一切充满艰辛，这就是生活，生活没有答案。

二十三

各种灾祸频发，我常痛心于自己的无力。我们周遭的世界很不太平，“众生皆苦”，何日是个头？！期盼中的暑期即将来临，但我的工作并不让人省心。

我趁着周末回老家，在满庆嬢家后山坡的公路上，我停下车用手机对着我家新建的房子照相：青灰色的四方体建筑骄傲矗立，房顶精美，楼层分明，两根灰白的圆柱显眼，多个规则的窗框和门洞醒目......不觉欣喜之情油然而生。

我专注于欣赏房子，没成想“旺旺”兴奋、急促地奔到我身边，不断用嘴和前爪亲近我。

“旺旺”是我家养的一只狗，一只很有灵性的狗。它“听声识人”最为精准，大老远就能分辨出我的摩托声、哥的轿车声等。听到“熟悉”的音声后瞬间追赶式迎接，我描摩不出它那种全身心投入的兴奋劲！

父母不在家，听说赶和平场去了。我独自转转：一楼各房间地面平整为青灰色的混凝土，房顶盖着乌黑发亮的瓦片，房脊规则而雄壮；房前的田地里植被浓郁，有鸟声而无人语......

在农村修房子的工人均为普通农民，一直很忙，还是忙不过来。近期，我家施工暂停。因房顶盖了瓦，我们不怎么着急。

一会儿，父母回来了。我们一起煮面吃，并自由闲谈——猪瘟疫情让人揪心！

饭后，我骑车载着母亲去看望外婆。途中，下起了小雨。二舅家关门闭户。我在窗外喊着：“外婆、外婆......”原来，外婆独自在睡午觉。

我让母亲陪外婆说说话。我从容地收拾：压水、扫地、清洗等。雨点密集，声声入耳，我想该做的，还是要做好。

天阴冷着，雨点倾斜而来，我骑车较快。回家后听母亲说：“在你外婆家坐了好久，你外婆问我‘你是不是老大？！’”我俩大笑。

哥打电话让我催促维昌哥等尽快施工，这也是我们全家人的共同想法。但我没说出口——他们知道的，也确实忙。

二十四

夏季容易产生烦躁感和倦怠感，这是明显的“天人感应”。我期待着回老家，囿于暑热等因素又怕回去，就这样过去了20余天。

回家日阴转小雨，所见的景致沉郁。我骑车途中衣物等被淋湿，但感觉很惬意——夏日清凉难得！

到家后，我到处查看：新房正面有序贴着金黄或青灰的墙砖，安装了褐色的钢结构大门，门头现“家和万事兴”字样，二楼地面贴暗红或米白的瓷砖，房前院坝的堡坎用红砖码好，左侧墙边码砖护基，右侧挖土后砌围墙和做排水沟，后面用砖造渠等，工人们贴砖或码砖，父母搬砖或挖土，欣喜之情不经意写在我脸上。

我家即将在祖屋所在地修两间小房子。我一直关心其上生长的多棵树的去向问题。砍掉实在可惜。现在移栽，时节又不对。移栽到底还有存活的希望。我又有些顾忌动土。最终决定在明天早上移栽。

闷热的午后，我拿着锄头来到新房护坡下的自家地挖坑。成片的玉米杆高耸着,中间的沟渠流水潺潺。泥土松软，我索性赤脚站渠里用力翻挖，锄头起伏，不一会儿额前有大滴晶莹的汗珠纷纷悄然滑落，我体验到“挥汗如雨”的真实场景......

我吃惊发现挖的好些坑有水渗出，并逐渐蓄满。这样不行的，接着挖坑备用。先后挖了10余个。一番劳动后，我显得疲乏，下午大部分时间看大家忙碌并闲聊着。

晚饭后，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失声，我很担心。夜里，我睡在新房一楼的凉椅上。房间因未安门窗而敞亮。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凌晨四点不到，母亲起床煮饭。还是说不出声，还不得不说，这让我异常难受。这半年以来，建房的艰辛超乎想象，父母可是年愈古稀的人。

天亮后，父亲给母亲买了药。在新房一侧，母亲与张英姐距离很近。张英姐喊：“幺妈，你生病弄药没有？”疑惑幺妈怎么不理呢。连喊三声，甚是关切。老远的我清晰听到了喊声。只见母亲面向张英姐比划着——原来真说不出来呀。其实，母亲每次都回答了。

父母和我一起挖树、栽树。每挖一棵，就栽一棵。我多次到所移栽的树旁默默查看和培土，真心期待着它们能顽强生长并作为新房的见证。

午后气候炙热，工人们各自忙碌着，父母不停搬砖。大家胸前和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一直未干......劳动真辛苦！没承想休假期间工作上的电话不断，我有些焦灼。

新的一天，远处地光忽明忽现，白雾弥漫。母亲又早起，怕影响我休息而黑灯瞎火煮饭。听母亲说话的嗓音正常许多，我倍感欣慰。

早饭后，因工作返城。路上，我一再想要多回老家，多待在老家并多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