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龙为何称古镇
文/王勤 图/李瑞成
如果张择端老先生还活着,我一定要在“肖家饭店”切两斤卤牛肉,在“芙蓉酒家”弄两个小炒,于“万年台”上摆一张八仙桌,买两瓶老文君,请三四位回龙的贤达人陪他喝个昏天黑地,再淘一张北宋时期的老宣纸,恭恭敬敬地求他画一幅当代“清明上河图”——回龙古镇。
回龙敢称古镇,并非信口雌黄,它建制于五代十国时期的梁朝,那时叫蒲口顿,距今一千四百多年,可谓古之又古了,它座落在蒲江河边,与新津、彭山、眉山、蒲江交界,是五县交汇之地,从来都是商贾云集,卧虎藏龙,回龙镇有许多好看好吃好玩的东西,我就说说1970年代到2000年代我眼里的回龙镇吧。
一
我出生于1965年,要说从记事起,约摸是七十年代,几岁时就跟着父母和哥哥姐姐赶场,回龙镇的古貌还记得一些。
回龙镇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上场口,二是台子坝,三是下场口,当然还有几条小巷。
回龙镇的得名也有两个传说,第一个是回龙古戏台(万年台)的十根石柱下压着一条盘着的龙,如果把古戏台拆了,龙就会翻身,龙一旦翻身就会地震,整个回龙镇就下陷成为一片汪洋大海。第二个传说是说蒲江河与邛崃南河在回龙两河口汇合流入岷江,如一条来回游动在两条河中的龙,当蒲江河涨水时,河水从两河口倒流而上流入南河,当南河涨水时又倒流而入蒲江河,若两条河同时涨水,回龙镇就非淹不可,成为回水沱。
回龙镇还有第三个传说知道的人比较少,回龙镇的老街区就像一条龙,龙头在台子坝,龙嘴是上场口,台子坝古戏台的高檐就是龙角,台子坝两边各有一条巷子,左边巷子是秧秧市,右边巷子是老茶馆,这两条巷子就是龙须,台子坝后面往下场口靠河这边还有四条巷子,如龙的四条腿,分别是下河街、水巷子,后面两个巷子一直没有名字,下场口学校和碾子这一段就是龙尾。整条回龙镇老街街面上龙头龙尾都较低,街中间部分比首尾高出近两尺,老人们说这是龙脊,老街呈一个不太明显的“S”形,如一条张牙舞爪腾飞而起的巨龙。
左右两边的龙须,先说说秧秧市吧,这里我也常去,随母亲去买一些菜秧子。新年过后,自留地里就该种上菜秧了,秧秧市是一条小巷,从台子坝直通蒲江河边,秧秧市里应有尽有,什么茄秧子、海椒秧、豇豆子、二季豆(四季豆)、蕃茄秧等等。母亲把菜秧买回家栽起后,我们几个小娃娃便各人霸占几棵秧苗,或茄子或海椒,就如现在的“认养”一样,精心管理,真可谓“一日看三遍”,一会儿浇水,一会儿施肥(对着秧秧散尿),看谁的长得更旺。秧秧市靠河边也有卖米糠的,米糠用挟背子(无缝的背篼)或口袋装着,而秧秧大都是用篮子和秧笆子,篮子不是我们现在的提篮,是用扁担担的,这篮子主要用于担柴火一类。秧笆子是用竹子编的笆笆,街两边就这样成排地摆着,讨价还价,非带热闹,到散场时,街上的秧秧也基本卖完了。喜欢喝酒的人就一个个跨进旁边的小酒馆,大声吆喝:来二两糖泡酒,一碗旺子,一碗豆花。酒足饭饱后打着哽回去了,这是秧秧市,秧秧市是龙左边那根须,现在说说右边那根须。
右边这根须也是一条巷,却很窄,一米来宽,长长地足有五十多米,一直穿过人户伸到街后的秧窝田,巷子中间不能做买卖,巷子旁边却是老茶馆。老茶馆对着台子坝这边有个大门,进大门两边全是小方桌和斑竹椅子,有二十几张茶桌,茶馆内右墙边有个小天井,天井下的地面像一个“口”字,比四周矮一尺左右,下面铺着青石板,放有两只箢篼用于倒残茶水。天井下有一口水井,井旁有两口长满青苔的石缸,缸内的水青花绿油的,墙边是灶台,灶台上有十多把吹壶,有的刚灌满水,四周还湿漉漉的,水滴到炉火里发出“哧哧”的声音,有的水壶已烧开了水,“嘘嘘”地吹着口哨,热气从壶嘴里呼呼地冒,水壶盖子四周的气泡直往外冲,冲得盖子“当当当”地跳。靠天井这里还有一道单开门,跨进去又是一个小天井,摆有五六张桌子。一到赶场天,这老茶馆就是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交中心,谈天说地,大小生意都在茶馆敲定。大伙正喝着茶聊着天,门口人影一晃动,茶馆老板眼尖,高声叫道:“王大爷来了,里边请。”茶客大都是老茶客,熟人多,听茶馆老板一喊,相熟的都争着应到:“候了候了(这里给钱的意思),王大爷的茶钱我候了。”一时间,整个茶馆都在喊“候了”,仅管大多数人摸摸左边腰包再摸摸右边腰包,就是没把钱摸出来,但是,台面还是打够了的,这也充分说明王大爷很有面子,四方都在打招呼。当然了,王大爷心里明白谁才是真正给钱的主,一边向所有喊“候了”的人拱手道谢,一边找座位坐下,茶馆老板提着水壶拿着茶碗跟上来,掺了水,收了钱,一边大声喊:“王大爷的茶钱李幺爸候了。”收了茶钱吆喝一声也是规矩。
紧靠着茶馆是社办酒厂、糖厂、铁匠铺,这一段属于上场口,是龙嘴部分。铁匠铺在街沿边,全公社十多个铁匠在里面打铁,小锤二锤大锤叮叮当当的,锤得火星子四溅,里面摆满了新旧锄头、镰刀、弯刀、耙钉和抓钉等。铁匠铺旁边有个生锈的大门,大门内是一个院子,这是糖厂,院子当中摆满了拉甘蔗的架架车,几个人正抬着大称一捆一捆地称甘蔗。左边是一个连二灶(相当于烧陶瓷的龙窑形状),呈台阶状一字安了六七口锅,一台比一台高,烟囱在后面最高的那口锅后面。这个龙形烘台是用于熬糖的,煤炭从灶口铲进去,能递多远算多远,长长的铁铲大概也最多能够着两口锅,火旺起来时,后面的烟囱凭借风力一扯,火苗子就顺着锅底一直烧到最后一口锅,甘蔗汁在锅里冒着气冒着泡,被熬成糊状后,就用铛铛把糖滔出来倒进木头模子里,自然冷却就形成了一尺左右见方,四寸左右厚薄的黄糖(红糖)砖。观看熬黃糖没意思,有人守着,我们吃不成,因为进糖厂肯定想着吃甘蔗,但四周都是人,甘蔗被看得很紧,我们这群小娃娃只能面面相嘘,没奈何只好来到榨糖机边,那一根根刚被榨过的甘蔗条从机子里吐出来就成甘蔗渣了,还湿湿的,我们就选那些还没榨干的甘蔗渣来嚼,边嚼边吸,发出“咝咝”的声音,硬是不摆了(没说的),甜得很。
糖厂往后走是纸厂,四五个工人在水缸里捞纸,一张一张地晒在墙上或地板上,纸厂没啥看头,主要是没吃的,于是就往里走。里面是社办酒厂,两口大甑,若干个窖池,晾堂里正在晾槽子,粮食有高梁有玉米,都已蒸熟了,香香的甜甜的。那时,我父亲从县酒厂出来,在社办酒厂当师傳,我就像拿有尚方宝剑一样,领着伙伴们在酒厂里穿梭,蒸好的玉米随便吃,很是自豪,遇上与父亲关系好的师傅,还端着半碗酒跟着我追,难怪我现在如此爱喝酒。
七八十年代时,社办企业基本上集中在上场口,而上场口还有让我更难忘怀的东西,这也是需要大画家张择端精心画作的地方。
童年的记忆总是抺不掉,无论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都一样深深地烙在心里。
那时每逢星期天才赶一次场,赶场天又正好不上学,于是便三五成群地上街去玩。上场口是我们赶场的入口,这里很热闹,除了社办企业,街两边是买水果和花生胡豆的地方,特别是桃李梅成熟时,满街都是,那时贩子少,大部分是自家树上结的,不过烂的很多,好多都生了虫害了病,“十桃九烂”嘛,李子桃子都才四五分钱一斤,但那时一年也挣不到五百元,所以五分钱还是很贵的。我们当中有个小伙伴,家里有十几个银元没藏好,让他发现了,于是每赶一次场他就偷一个银元出来,茶馆门外有一个收古董的,就以每个两角钱给收了,我们三四个娃娃拿着两角钱硬是吃了个过街,场场如此。最记得还是有一次与一个伙伴上街赶场,我们身上都揣着一两毛钱,这在小孩子已经算是有钱人了,于是在街上这个摊摊逛到那个推摊,手里拿着钱挨个地去尝人家的水果,这家尝一个,那家尝两个,不是说人家水果酸就说水果有虫,反正就是不买,等肚子吃得差不多饱了,牙子也有些酸了才离开水果摊摊。
水果摊紧挨着有七八个卖瘟猪儿肉的,那时叫“烧腊肉”,卖瘟猪儿肉的人真是做菜的高手,可以说,凡是那时吃过瘟猪儿肉的人,现在想起来都回味无穷,几十年过去了,那肉味还一直残留在味蕾之中,勾起无尽的遐想。瘟猪儿虽然是病猪死猪,但那时的人并不那么讲究,有肉吃已是不错了,当然也有讲究的人不吃瘟猪儿肉。瘟猪儿肉被熏得香喷喷的,再醮上一点椒盐,那味道肯定赛过当今的任何山珍海味。我们林盘里就有一个老头子,身上永远系着一条围腰帕,此人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大家都比较讨厌他,他是最爱买瘟猪儿肉吃的人,偷了东西就拿到街上去廉价卖了,然后买瘟猪儿肉吃。但他不是买回家吃,而是买一点,用纸包着,在赶场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吃,两只手捏着肉藏在围腰帕底下,见无人注意自己时,迅速放一片在嘴里,等把那五里路走完,瘟猪儿肉也就吃完了。
我和小伙伴尝遍了桃李后,来到瘟猪儿肉摊位上,看着嘎嘎(肉),闻着香味,清口水直流,这肉不像水果可以先尝后买,它是不准尝的,我们互相一怂恿,便掏出钱,六分钱一两,一人买了二两,学着邻居老头,把肉揣在腰包里,边走边吃,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嘻嘻哈哈地往回走,谁知人还没到家,全家人都知道我卖瘟猪儿肉吃,回去后被哥哥姐姐一顿好笑,一笑就是好几年,那是我第一次吃瘟猪儿肉,硬是太香太好吃了,至今难忘。
由于上场口生意火,人就多,提篼篼的,背背篼的,担箩筐的,还有推鸡公车的,真的是人流如潮。此时此刻,便是扒勾儿(扒手)的最佳时机,冷不丁听到一声妇女大喊:“逮扒勾儿!”便见一个或两三个人在人群中横冲直闯,这就是扒勾儿,人们都怕扒勾儿狗急跳墙动刀子,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倒使他跑得畅通无阻了,后面追赶的女人见无人帮忙,也只能把扒手的祖宗十八代骂一遍了事。
二
回龙横街(原下河街),以前是主道,是从回龙街上过蒲江河到新津乐山的要道,街面一丈多宽,从台子坝直达河边码头,约一百多米远,蒲江县的人去新津也从这里过河,人担牛拉地把货运到下河街码头,由渡船撑过去。记得有一次,我和三个小伙伴过船去对面山上捡菌子,一大早就出发了,提个小篾篼,一人拿一根用于拔草和打蛇用的竹杆,因为没有经验,在松林里转了小半天,竹杆子东挑西拔的,最后只捡了一把桤木菌往回走,此时大约十点来钟,人流高峰期,来去的人都多,能不能上船都是拼力气,既怕上不了船又怕被人挤下河,船拐子(船夫)大声吆喝叫大家慢点,但人们还是拼命地往船上挤,我等个子小,从大人们的胯下就跳上船了,等开船时,满满一船人将船沿压得基本与水面平齐,船拐子小心地撑船,上面的人此时都很冷静,相互提醒着别乱走乱动,当心重心稍一倾斜便会翻身落水,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过了河。然而,当船一靠岸,人们又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岸上跳,好像河里有水怪一样。船上有背篼有箩筐有猪儿子筐筐,我们夹在大人中间不敢动,正在此时,一大爷的花红李被人拌倒在船上,踩乱了不少,我和伙伴们见有机可乘,就趁火打劫,飞快地往装菌子的竹篼里装花红李,等上岸时足足装了半篼篼,不过有一半被踩坏了,顾不了那么多,在河水里洗一洗,你一把我一把地吃着回家了,如红军打了胜仗一样,还一路唱着“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那付得意劲就别说了。
后来街上通了汽车,车子从正街穿过直到两河口上渡船过河,下河街渡口才减轻了负担。接着又动用了邛崃和蒲江的民工,在两墙埂的山上开山打石头,一根根石梁被抬到河边,近三万人轮着挖基脚,担沙石,抬石梁,用了近三年的时间,紧靠渡口修了回龙大桥,这个渡口才彻底消失,现如今在回龙境内的蒲江河上已有三座大桥,交通非常便利。
码头下游百十米远河边上就是猪市坝,父母去卖猪儿子时我跟去过,两个人用猪筐筐抬着几只猪,从正街中部的水巷子抬到河边猪市坝,市场里早有十多家卖猪的筐筐,小猪儿吱吱地乱叫,这里也是买卖牛的地方,人们则东一堆西一堆的讨价还价,卖猪绳子的就在旁边打圆场说:差不多就算了,针过的线过的,又都不是外人。他一边劝一边把猪绳子往买家手里塞,只要买方接了绳子就算成交,这筐小猪就是你的了,有人见你拿着绳子站在猪筐筐边,自然就知道这窝猪已卖了,不再顾问。在猪市坝有三种职业人,一是扛着大称称重量的,称一次收一次钱,他是政府派出的专职人员。第二种是卖猪绳子的,猪绳子是用细篾丝子经过几次搅缠而成,也有用山上一种草晒干后做成,一个市场也就四五个卖猪绳子的,大家都认识,他们往往会在恰当的时候充当和事佬,促成交易,从而卖出手中的绳子。第三种就是掮客,俗称“铲猪勾子的”或“编编匠”,其实就是今天的职业串串或中间人,他代表买卖双方谈价钱,让卖方让点,让买方添点,事成之后他得中间费,该给多少反正有行市有规矩,谁也不会赖他一分。猪市坝在河边竹林里,太阳晒不着,只是下雨天那猪粪踩在浠泥里很脏很臭。
从水巷子往下场口走,还有一个图书店,就是专门出租连环画的地方,老板姓马,店子就在回龙中学对门,那里的图书比学校里的图书还多,而且不断地有成套成套的新书上架,大概是两分钱租一本。我在回龙读初中时看了不少的连环画和小说,说起来就是一大堆,四大名著自不必说,还有什么《东周列国志》《两晋演义》《聊斋志异》,《镜花缘》《隋唐演义》《说岳全传》《二十年目睹之怪状》《七侠五义》一拍二拍等等太多了,那些打仗的书已不是我的首选。小说借回家晚上看,连环画就在课堂里看,也不管是英语课数学课,用课本压着连环画,乘老师不注意时就翻一页,如此一节课一节课地上,连环画一本接一本地看,就如现在看电视连续剧,总想一口气看完才过瘾,所以,下课后就飞奔出校门,去租书店租来下一本书,上课时接着看,下课了又跑出去换一本,如此周而复始,虽说知道了不少历史故事,自己的学习成绩最终一落千丈,成了“瘟猪子”,未考上中专中师脱掉“农皮”,只能去上个高中。
记得在街上读书时,正街的中段有一家“群艺照像馆”生意非常火,毕竟当时是独家经营,到九十年代才有第二家相馆。“群艺照像馆”的主人叫李瑞成,是邛崃头一批摄影家协会成员。那时照一张黑白照大概四、五角钱,就这样也算是高消费了,一般思想保守的还舍不得照一张像,几个人合个影花费少一些。彩色照片刚出来时其实还是黑白照,是照像师傅用颜料抹上去的,后来真正的彩色照片出来时一下涨到的两元一张,不过,此时人们的思想开放很多了,生活质量也已提高,李师傅的生意自然就非常好。
幸好有这些专业摄影人,在他们保存的老照片中还能找到回龙镇的一些古貌,回龙镇街后的河边上原有一棵老黄葛树,几个人才能合围,在回龙读书时,我们还爬上去摘嫩叶吃,酸涩酸涩的并不好吃,那时无知,还以为“黄角兰花”是黄葛树上开的。前几日去拜访李瑞成师傅,发现他那里还有一张黄葛树的照片,因为他当时主要是拍河中打渔人,所以黄葛树只拍了一股枝,现如今,黄葛树早就被洪水冲走了,李师傅这张照片也就弥足珍贵了。还有一张骑自行车的黑白照,照片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古老的街道,26圈的自行车,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开心地骑在车上。这张照片,仿佛让我看到了自己少年时骑车的模样,总是回忆起许多欢乐的往事。现在,“群艺照像馆”搬到了台子坝,李师傅已七十挂零的人,在这人人都有手机照像的年代,在一个小镇上,照像馆能生存下来,靠的已不是赚多少钱,而是那种放也放不下的摄影情怀。
三
回龙镇是从新津过蒲江进入藏区的川藏路支线,又是五县交汇之地,自然是热闹非常。
以前从邛崃过来的汽车是要从新兴街过回龙老大桥,新兴街连着正街上场口,慢慢形成了集市,只要一赶场,两边就摆满了货摊,衣服鞋子干海椒等,十多把大黄伞如街上盛开的大蘑菇,歪歪斜斜地在街两边一字排开,更有三轮车、架架车、自行车从街上穿过,后来还有不少摩托车,一有汽车过来必然就堵得心慌,上有伞挡着,下有行人无数,越堵越紧,三轮车摩托车挤在一起,慢慢地连空着双手的人也过不去了,这种情况是场场发生,虽说显得非常热闹繁庶,一旦堵车了,所有人都是很焦急的。后来修了新龙街,来去的汽车绕集市而过,交通达以畅行无阻,到正街办事,到台子坝看戏看电影就方便多了。
台子坝因“万年台”而得名, 相当于现在的某某广场,“万年台”始建于清道光年间,距今约二百年光景,戏台高丈余,屋顶有四层楼高,宽约二十米,古色古香的,真可谓雕梁风起,画栋云飞,龟蛇龙马,恶鬼菩萨,应有尽有。万年台是一个戏台,中国像这样的楼台亭阁遍布大江南北,如岳阳楼、黄鹤楼、滕王阁等等,这些楼阁建在风景秀丽的地方,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便增加了人文气息,是中国名胜风景地区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万年台这种建筑物严格说应该是“阁”,“阁”是指建筑物下面部分悬空,由柱子支撑,方形,上有一平台,像这样的戏台子在中国那就更多了,凡是人口聚集的地方基本上都有过,是专供大家唱戏听戏之用的,这里自然就成了文化中心。万年台是回龙镇仅有的古建筑,也是回龙这个遍远乡镇最具文化气息的地方,台子坝就成了人们集会的必然场所。
改革开放以前的台子坝常常有唱川剧的,有时也放电影,有时还开群众大会,我们虽小,也会去奏热闹。台上唱川剧,台下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占据好位置的人纹丝不动地挡在前面,后面伸长脖子也看不见的人就绕着人群四周找缝隙,有人站在椅子上看,有人站在自行车后架上看,再远的人就只能是听戏了,正所谓“前面看戏,后面吃屁”。若是放电影就不一样,大银幕扯在台子上,站得再远也看得见,台子坝内自然坐满了人,四周的街沿上也站了许多,戏台子上更是坐满看背面电影的小娃娃,由于楼板多年未更换,台上人太多,曾有一次“哗啦”一声把楼板压垮了,几十个小娃娃齐刷刷地掉下地来,我就是其中一位,吓得呼天抢地的,好在只有几个人受点轻伤。台子坝也经常开批斗大会,戏台上红旗招展,主席台坐满了各类干部,许多“四类分子”“牛鬼蛇神”“反革命”“走资派”包括“特务”等等都戴着尖顶顶帽在台下跪着,接受人民的审判。
改革开放后,没有批斗大会可开,台子坝就显得格外冷清,孤零零地有些空旷,后来干脆让商人们摆摊设点,戏台子也出租开成了茶馆,看似热闹了不少,但这“万年台”已显风烛残年,苍老而憔悴,好在有不少贤达之人集资将其修葺一新,把它保护起来。
从前过春节,狮子灯、幺妹灯是年节的重头戏,初一耍到十五,狮子、孙猴子、笑头和尚等从上场口表演到下场口,挨个地叠起罗汉阵取下悬吊在屋檐下的香烟,看热闹的人就一直跟着,一边吃炒花生等零食,一边向狮子扔鞭炮。特别是晚上烧狮子灯,艺人们在场中表演,周围的人都争相向狮子扔鞭炮,表演者有狮子道具保护着,任你鞭炮无数也炸不着他们。狮子灯、幺妹灯最精彩的部分都在台子坝表演,或五六张方桌,或十多根长板凳悬空重叠而上,猴子狮子都得爬上去做各种高难动作,还有“翻云梯”、“钻垫子筒筒”等绝技,如今已看不到了,早己没了传人,真是可惜。
回龙镇地理环境特殊,改革开放的东风也吹得强劲,不几年就涌现了很多大商大贾,为了活跃春节气氛,他们轮蕃地邀请川剧、现代戏和说唱艺人到台子坝表演,从初一唱到十五,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去看,川渝著名的“假打”李伯清老师也是这里的常客。
如今的回龙镇发展迅速,街区面积已是从前的数倍,老大桥已过不惑之年,新大桥直通成雅高速,尤其是农贸市场接纳了大部分赶场的人,竹篼、三轮车等在街道上就很少见了,汽车从新龙街直达新大桥,其它街道就不再拥堵,到处都显得整洁明亮而井然有序。当然了,回龙回龙,无论哪一种传说,龙都跟水有关,所以回龙场镇也是龙王喜欢光临的地方,见场上灰尘多了,它就放水冲冲,台子坝齐腰的水也是常事。
我伴着回龙古镇走过了四五十个春秋,同经风风雨雨,共看沧海桑田,也正因为回龙古镇曾经特有的这些民俗和人文元素,将回龙的街、回龙的人和回龙无数的故事紧紧地融合在一起,我才有如此的底气将回龙镇称为古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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